青岚和映月,两人各靠着一根红漆廊柱,互看瞪着眼,谁都不肯相让。
映月瞥见殷青黎从厅里走了过来,连忙迎上前去:“太子妃,您没事吧。”
她的意思是,殷青黎没被殷青筠欺负吧。
殷青黎对她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疲惫,抱着胳膊走下了台阶。
许嬷嬷站得位置比较远,看到殷青黎出来了,刚挪了两步想上前去说几句,就看见殷青筠也从后边走来了,顿时歇了心思,僵着身子再也不动了。
青岚迎上前,心疼地望着殷青筠道:“姑娘你还好吧?”
殷青筠微微颔首,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许嬷嬷笑道:“我跟太子妃谈完了,嬷嬷可以将太子妃带走了。”
许嬷嬷有些发愣,脸上有些发烧。
这殷大姑娘说话怎么这样难听,将太子妃说得好像是个犯人似的,而她却是看管太子妃的人,怎么听都叫人觉着刺耳,可别让太子妃生出什么芥蒂来才好。
许嬷嬷侧头朝殷青黎瞧了一眼,瞧见她凛冽的神情,旋即心中凉了半截,但碍于身份不好对殷青筠发难,只得赔笑道:“殷大姑娘说笑了,这这巧到了饭点,太子妃兴许还要在您府中用过饭才回呢,老奴岂可擅自做主,殷大姑娘不妨问问太子妃的意见吧。”
殷青筠笑道:“你不能擅自做主吗,我以为嬷嬷你刚才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完完全全是能做太子妃的主的。”
“哪里哪里,殷大姑娘折煞老奴了......”
许嬷嬷的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惹得旁边的映月没忍住笑出了声,殷青黎连忙给她使了个眼神。
映月憋笑憋得很辛苦。
难得这惯会颐和气使的许嬷嬷也有吃瘪的一天。
不过却是大姑娘帮她们出的气,映月这心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殷青黎顺着许嬷嬷的话,微笑着问了殷青筠一句:“父亲想必以吩咐了人在前院摆好了饭,姐姐可要一起去用。”
“你跟父亲是父慈女孝,凑在一处自是其乐融融的,我还是算了吧,回屋继续歇着。”
殷青筠当然知道殷青黎这就是客气地顺了一嘴,哪里是真心邀请她去一起用饭的。
况且她原本也没打算近期跟殷正业见面。
凝罗跑得挺快,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她当时可是披着陈氏的脸弄伤了殷正业,现在她跑了,告诉所有人她去了大佛寺,殷正业自是没法子找她收拾,殷青筠可还在府里住着呢,难保殷正业不会迁怒下来,找殷青筠的麻烦。
所以殷青筠现在是能避就避,根本犯不着自己送上门去。
而且她刚才提点了殷青黎,本就是存了私心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殷青黎从她这儿能解救自己后半生的良方,合该为她在殷正业面前说几句好话。
不说好话也行,只是别像从前那样找到机会就狠狠地落井下石就够了。
殷青黎听到了殷青筠拒绝的话,也没再继续跟她说什么,带着转头叫上映月就走了。
许嬷嬷落在后面,红着老脸看了眼殷青筠,匆匆行礼告退,也跟着走了。
殷青筠抬手打了个哈欠,闹着困了,要回去接着睡。
青岚默了默,道:“姑娘睡了这大半天了,要不奴婢让厨房先做些姑娘您爱吃的饭菜,您吃饱喝足了再去睡可好。”
“不吃了,吃饱了睡觉难受。”
殷青筠转身朝廊上走去,一天天塌下来睡觉最大的模样,青岚有些哭笑不得,偏有不好说得太明显了,“姑娘您这样黑白颠倒的,身子吃不消的。”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家姑娘这作息就乱了,今天还乱得这样离谱,要不是姑娘让她把二姑娘找了谈话,说不定还得睡到半夜去。
等睡到半夜了,肚里饿得慌,哪里还有吃食。
那姑娘她就只有饿着的份儿了。
“可是这一日日的无聊得很,我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殷青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青岚道:“天气冷了……姑娘何不动手给三皇子做件大氅?”
殷青筠步子一顿,瞪着青岚:“青岚你胡说什么呢,我就算是无聊得睡觉都行,给他做什么大氅呢?”
两人分明还在闹情绪呢,她这样巴巴儿给他做大氅,多没面子。
青岚挤眉弄眼道:“上回姑娘不就亲自打了络子做了香囊送给他,如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件大氅,这将近年关了,送件大氅多有心意。”
殷青筠面色燥红,骂了句青岚没羞躁,就加快步子走了。
青岚没有追上去,而是绕过了回廊去厨房了。
反正看姑娘这个样子也是不打算继续睡觉了,她先去厨房吩咐着,免得等会儿姑娘饿了没东西吃。
天色渐暗,近来回到清风苑时,廊上屋中都已点上了灯,暖黄的烛光透照出来一个坐在窗下正在描花样的俏丽影子出来。
她不过是顺嘴一提,姑娘竟然还真打算给三皇子做大氅了。
看来三皇子给自家姑娘灌的迷魂汤还不轻,几乎已经到入魔的地步了。
上回夫人就说了,三皇子莫名其妙恼了姑娘本就不对,姑娘这怎么还不计前嫌倒着往上贴。
就三皇子那坏脾气,往后指不定还得闹出多少冷战来,姑娘现在竟然由着他胡来。
青岚叹着气推开房门,绕到那内间屏风后边,果然看见殷青筠正坐在窗边的榻上,摆上了个小桌,用笔在纸上描出山水图案来。
青岚不解地问道:“为何不是梅兰竹菊而是笔墨山水?”
殷青筠借着烛光将花样子描好,收了笔,将宣纸拿起来吹干,欣赏了起来:“宫中每年的样式,无非都是那些花草虫鱼,看都看腻了,换个新鲜的样式绣绣,他应该会喜欢。”
青岚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姑娘心灵手巧,绣活儿更是一绝,甭管绣什么,三皇子他都应该会喜欢的。”
应该是肯定会喜欢的。
她家姑娘生得貌美,又贴心又温柔,外人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三皇子捡着了一个大便宜,还想挑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