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本就是临时找了几个人撑场面,加之又有个不苟言笑的三皇子坐镇,惹得几个小姑娘都勾着头不敢抬头,连吱一声都不大敢。
陆静娴因着陆皇后的原因时常进出宫中,跟萧祉还算熟络,若要论起亲疏来,萧祉还得随了萧桓喊陆静娴一声小姨母,此时倒也还算放得开,跟崔承誉聊了起来。
崔承誉何曾被这样热情的姑娘拉着说过话,一时间差点没招架住,幸好那邹芳喜还替他拿了块果脯塞上了陆静娴的嘴,才得以缓和一阵儿。
这边闹闹笑笑,殷青筠这边却是静寂无声,只有拂过耳畔的风声,她摇着扇子,状似在认真欣赏湖中株株妖艳的红莲,实则心思已然乱成了一团。
关氏本想着让张衍带着邹芳喜出来玩玩增近感情的,偏张衍不听劝,找了崔承誉一块儿相看姑娘。
这也罢了,男未婚女未嫁,大周风气一惯开放,各自相看良人实属正常。
但是她跟萧祉是有婚约的人,此时坐在这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特别是看见陆静娴对崔承誉那热乎劲儿,偏崔承誉少年心性招架不住的模样,殷青筠到了嘴边的偷笑又生生憋了回去。
萧祉视线落于殷青筠迎着微光白皙精致的侧脸,长指搭在桌面上轻叩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面色清冷道:“听说你前几日说这镜湖风光瞧不上眼,怎么今儿又来了。”
殷青筠听见这话身子一顿,转头看着萧祉,不太确定他是在问她还是旁人。
可在场的几个姑娘,除了她是不请自来,其他都是张衍请来相看掌眼的。
风灌进了嗓子,殷青筠抬扇不甚优雅地咳了咳,垂下头不敢跟萧祉幽深的眸子对视,“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家父那日带臣女去崔府上拜会,崔公子盛情相邀,臣女耐不住,就应下了......”
这萧祉,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难道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是因为知道了他会来,自己才来的吗。
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轻浮地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何况身边还有个一直想抓她笑柄的张衍。
萧祉略一皱眉,对她这个答案有些不悦。
但他还没开口,就被张衍老远地接下了:“我还以为你真挺有骨气呢。”
张衍原以为,像殷青筠这样的小姑娘是最喜欢这种风花雪月的浪漫事了,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当时是真想夸夸她的。
结果今日崔承誉拉着要跟他打赌,他赌了殷青筠不来,崔承誉一口咬定她会来。
答案现在不言而喻。
“到底是崔公子面子大。”张衍倒了一杯酒,端在嘴边咂了两口,“那日我母亲好一顿劝,你都不愿来,崔公子提了一嘴,你就来了?”
几人顿时愣住,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张衍,复杂得很。
那张衍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话极其不合时宜,甚至可能还有挨揍的风险,自顾捧着酒杯一脸陶醉,迎着微风,倒是颇有士子清流的模样。
殷青筠强忍住了想冲动上前抽张衍一顿的手,面上缓缓而笑:“世子您这刚喝上,就说醉话了。”
若不是她知道张衍的为人,还真以为他是顾雁婉派来找她不痛快的了。
张衍端着酒杯看了看,笑道:“醉什么醉,这么半杯,云楼的千金醉还要喝上一杯才能倒呢。”
殷青筠没再理会他,这个话题还是不要聊的好,免得小心眼的萧祉到时候误会了什么,那就解释不清了。
张衍没说话了,陆静娴却一脸好奇地看着崔承誉,又看了看殷青筠,“你跟殷姐姐认识?可你刚才不是说你久居在外,今年才回了京城吗?”
崔承誉刚要皱眉,就发现殷青筠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又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赴张衍这种无聊至极的约了。
“在下跟殷姑娘并不是熟识,只是那日两家父亲商谈要事,在下跟殷姑娘提起了这满湖红莲盛开之景,她觉得新鲜,随口应了罢了。”
张衍却是半分不信。
刚才来时,崔承誉可是一口咬定殷青筠会来。
萧祉见张衍那张嘴好像不大收得住,索性丢了个冰冷的眼刀子过去,张衍顺间就老实了,扭头跟别的两个姑娘谈天说地去了。
殷青筠附和道:“崔公子文采斐然,将碧湖红莲赞美得如同人间仙境,我听了自是向往得很,便厚着脸皮来了。”
崔家出身将门,但是崔承誉的才子之命却是传得不是一般的响亮,陆静娴恍然大悟,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那崔公子,你既然那么会作诗,你不妨再就着这满湖红莲,作诗一首?”
崔承誉默了默,头大如头。
这叫什么事?
今儿分明是张衍来相看姑娘培养感情的,怎么这陆静娴偏拉着他问东问西,问张衍去啊,这游湖赏莲可都是为了未来的世子妃准备的。
邹芳喜都觉着没眼看了,陆静娴素日里虽是脾性刁横了些,可不会拉着男子这样黏着,如若被他父兄知道了,一顿责骂定是跑不了的。
“静娴,你莫要吓着人家了......”邹芳喜怕陆静娴太让崔承誉下不来台,拉着她转过身来,又给她嘴里塞了一颗蜜枣,“崔公子乃是京城里人人追捧的名流才子,往后是要入朝晋官之人,你这样缠着他作诗,岂不是大材小用。”
陆静娴腮帮子鼓鼓的,声音含糊不清道:“那他可以给殷姐姐作诗,为何不能给我作诗?”
陆静娴这句话,成功地把所有人的苗头都引到了殷青筠头上。
殷青筠手里的扇子摇得重了些,嘴里舌头却跟打了结似的,什么话都堵在了喉口,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将这篇翻过去。
早知如此,她今儿还不如不来呢,平白受了顾雁婉的气不说,现下还遇上这遭祸事。
萧祉眸光落在殷青筠捏着扇柄的指尖上头,原莹白如玉,因紧张而捏成了青白色,又渐渐透了红。
“船头风这么大,你还扇个什么风。”
萧祉目不斜视地拆穿了她,眸光锐利,语气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