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敖拜就没有走进敖寸心的房间,不,或者说是“他们”的房间。
没有敖拜陪伴的夜晚,敖寸心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因为她知道那个男子肯定站在窗外的大树下,静静的注视着这里,所以她睡得很安心。
敖寸心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等到她入睡,就会从窗口进来,悄悄的躺在她的身边,抱着她入睡。
第二天醒来,敖寸心才感到一丝不对劲,她茫然的坐在床上,直到耳边响起龙母敲门声,她才惊醒过来。
龙母看着敖寸心,终究是自己的孩儿,她怎么不清楚呢。
龙母微微叹了口气,“寸心,你想起来了,对吗?”
敖寸心有点讶然,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抿了抿嘴,摇头道:“不全是。只是想起来了而已。”
龙母明白她说的想起来,只是记忆而已,便问道:“多久了。”
敖寸心道:“记忆一直都在,只是断断续续,直到见到了……杨戬,我才把那些记忆连贯起来。”
“怪不得他要离开。”龙母叹道:“难为那孩子了。”
听着龙母的话,敖寸心神情恍惚,她一点儿也不讶异他会这么做,正如他所说——寸心,即便是死,我又怎么会舍得让你为难。
她想起另一件事,那时候他就这么静静的拥抱着她,喃喃着开口,“寸心……寸心……你就是敖拜的命,没有了你,敖拜还要怎么活。”那时他披头散发,一身白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脸色惨白宛如死寂之际,却是满眼的执着,彻骨的疯狂,状似疯魔。
敖寸心幻出龙形,跳出西海,便看到杨戬站在岸边看着这里,他静静站着,因为是早上,他的面目氤氲在雾气里,瞧不清楚。
敖寸心想起了,记忆中他们两人回西海下聘时,父王母后禁锢了她。那时候杨戬也是这样,在西海岸边独自等待了一个月,然后单枪匹马独闯西海,带她出来。
那时候杨戬答应她,天上地下,西海娘家,她想去哪里,杨戬都会陪着她去,她以为这就是永远,谁知道......
——终究,物是人非。
敖寸心幻回人形,走过去,看着远处的人,记忆中自己很爱很爱的男子,大声道:“杨戬,我想起来了。”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我不爱你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是两人初见的时候,她特有的神情,带着一丝高傲一丝娇纵还有一丝天真的女子。
杨戬也看着她,这个一直都没有改变过的女子,仍然是这么高傲不含一丝杂质,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问道:“那你爱他吗?”
“爱?”敖寸心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最后轻轻一笑,道:“可能是爱吧,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纵观三界再也不会找到像他那么爱我的人了。”
“而我也知道,我这一生除了他谁也不想要了,如果这是爱,那就是爱吧。”
“那你呢?杨戬,那你呢?”敖寸心问道:“你爱过我吗?正如我所说,纵观三界我再也不会找到像他那么爱我的人了。而曾经,我敢说,纵观三界你也是再不会找到像我那么爱你的人了,在那个时候,你爱过我吗?那时候的你是为了报恩而娶我,还是为了感动而娶我呢?”
杨戬抿了抿嘴,看着她没有说话。
敖寸心扑哧一笑,道:“别那么严肃嘛。我只是疑惑面对一个如此爱你的我,你有没有曾经溢出一种想法‘算了吧,就她吧,除了这个女子,我谁也不要了’。”
杨戬轻声道:“如果我说现在有呢。”
敖寸心又是一笑,道:“我知道你有,一直都知道,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杨戬望着她,沉声道:“是杨戬的过错。”
“别这么说。”敖寸心收敛起笑容,皱眉道:“这并不是谁的过错,只是我们错过了而已。”
“当年的事情并没有对错,只是因为我的心太小,小得只能装下你一个,而我也太执着,希望你的心也只能装下我一个。而你的心太大,大得能装下整个三界,所以最后我们才会走向两个极端。”
“而现在也很好……”敖寸心耸了耸肩,继续道:“我还是那个一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敖寸心,你依旧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不需要为了谁去改变什么。我也从来不会后悔,在敖寸心的记忆中也从没有后悔爱上杨戬。”
杨戬拂了拂衣袖,问道:“那他就合适吗?”他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淡然,凝望敖寸心的面容,眼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怅然。
敖寸心恍若未觉,笑道:“他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和你完全不一样。你外表看起来清冷淡漠,但其实你很温柔,你重情,别人对你好,你也对他/她好,若是对你坏,你会愿意原谅,这是骨子里的大爱和包容;可他不是,别人对他好,他不见得领情,别人对他坏,他还要看看这人配不配他搁在心上,但是他要恨的人,就别想从他手里逃脱,而他要爱的人,他就要倾尽所有,那人必得爱他。”i
“你瞧,他明明就在逼我,却还是装作不想让我为难的样子。”敖寸心无奈的撇了撇嘴,叹道:“实在太厚脸皮了。”
敖拜站在巨大的石礁上,一瞬不瞬注视着西海的方向,冷风如刀削在他的脸上,呼啸着刺入他的脾肺,引得他愈发猛烈地咳嗽。
他面色已惨白如纸,整个人都恍若风中烛火,仿佛下一刻便要消逝。
但在看到云霄上飞翔着的粉色身躯时,那一刻,他的眼眸很亮。
甚至是夜晚天幕里的北斗星,都无法匹及的明亮。
敖寸心无法掩饰自己的生气,却觉得那么酸涩——这个傻子,这个厚颜无耻的傻子,这个在用苦肉计的傻子,这个在用苦肉计装可怜骗人的傻子,实在太太太……太让人生气了。
粉龙来到他面前,俯下龙身,口吐人语,状似恶言恶语的开口:“快上来。”
敖拜指尖一颤,想要抚摸眼前粉色的身躯,却又不敢,“去哪儿。”
粉龙撇了撇龙头,别扭的道:“回家。”
敖拜缓缓屏住呼吸,掩唇轻咳两声,他便听得自己的声音说:“好。”
——世人不知,但曾经是龙族的他又如何会不知,龙这种生物,它们的生命有多长,就有多么高傲,怎么会允许别人骑在自己身上。故而,一旦允许,这就是一个彻底的宣誓。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写得我太痛苦了,大家应该也看得好痛苦,跪地求饶啊~~~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