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颤声应“诺”,却是额头冒汗,不敢妄动,悄然观察着周围其他几位主子的脸色。
固*伦*公*主一听,纳兰慕枫非但不想重责茗玉,还要给那梅香贱婢看病,当场不悦的拉长了脸,跟谁欠她银子似得。
但她敢怒怯言,只好目露央求,看向贵妃。
娴贵妃藏在锦袖里的纤指,早已紧握成拳,只是面色依旧如常,勾唇冷笑。
“哥哥真是宅心仁厚,虽是情有可原,但是有错不罚,对什么人都要怜悯爱惜,您这偌大的将军府里,恐怕再无规矩可言,本宫知道哥哥从来不在意这些,但也总得为着婉姐儿的名声考虑不是?”
“贵妃所言极是,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我的婉儿,不能被个庶女平白带累,必须赏下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固*伦*公*主抓住话柄,顺着贵妃的思路说完,只见纳兰慕枫低头饮茶,故作糊涂,立刻朝着桂嬷嬷扬了下脸,示意赶紧把茗玉拉出去打。
“父亲,救救我姨娘吧,她真的快不行了,她没有生出儿子,也不是她的错呀,您罚玉儿就好了,可姨娘是无辜的。”
茗玉觉出不妙,哭着喊出心声。
仅管身子已被桂嬷嬷揪着头发凶悍的往外拖去,还是忍着巨痛挣扎。
想要伸手抓住纳兰慕枫的衣摆,仿佛溺水的人企图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执着,却在不经意间,露出满臂的瘀青与指甲血印,触目惊心,让人心疼。
纳兰慕枫见状,“啪”的一声,怒砸手中杯盏!
什么狗屁道理,怎就那个偷人的贱妇成了无辜,而他纳兰慕枫的女儿,反倒成了罪人?
居然还敢心怀怨怼,对他的骨肉下此毒手,简直罪该万死,死不足惜!
可恨这个傻丫头,居然还要为了救她以身犯险,看似重情至孝,实则愚不可及,简直不堪栽培,不要也罢!
白玉霜察颜观色,仿佛早已洞悉纳兰慕枫的心中所想,连忙跪地求情。
“稚子无辜,玉儿难得是个以德报怨的秉性。妾身瞧她模样俊俏,将来定是十足的美人胚子,而且话里透着机灵,没有普通孩童的怯懦无知。将来如何谁也不知,还需多加时日雕琢方可定论。虽说是个庶出,到底也是上了名册,拜过祖宗的正经主子,岂能说打就打?还请将军看她年幼,又是初犯的份上,饶她一回吧,二十板子下去,成人尚且未必能够活命,难道将军真就忍心折了这个孩子?”
白玉霜乃是御前带刀侍卫白亮的独生嫡女,在固*伦*公*主尚未嫁给纳兰慕枫之前,她才是纳兰慕枫三媒六证迎娶过门的正房夫人。
生的长子出类拔萃,谁见都夸颇有乃父之风,算是纳兰慕枫最为得意的儿子。
所以纳兰慕枫对她素来敬重,加上公主过门导致她下堂为妾以来,一直对她多有愧疚。
所以只要她肯开口说话,纳兰慕枫总能听进几分,这点很让固*伦*公*主十分窝火,却也无可奈可。
见她不惜下跪给茗玉求情,固*伦*公*主生怕纳兰慕枫一时心软,留下这个祸患将来与婉儿争锋,于是撅起艳红丰唇,再次求助贵妃,希望她能推波助澜一把。
公主心里清楚,贵妃的话,慕枫也是能够听进去的。
谁知贵妃尚未开口,满心指望巴结固*伦*公*主的南宫纤纤,生怕纳兰慕枫有所动容留下茗玉,索性把心一狠,壮了胆子对着跪在地上的白玉霜凉凉调侃起来。
“二夫人,如今当家做主的,可是咱们尊贵的固*伦*公*主,难道她要小惩大诫,不可吗?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表子娘’养的下贱坯子,若不好好敲打敲打,日后成了她姨娘那样的货色,你可担当的起?”
听着她们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纳兰慕枫只觉头大。
娴贵妃见他这般表情,已知强逼无益,只好压下心中不愤,鄙薄笑道。
“玉霜夫人的话并没有错,打就免了吧,小孩子哪里禁住这些?虽然盗窃不比失洁,但也轻纵不得,看她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本宫今日赐她一个‘慎’字,好时刻警示她往后做人做事,都要‘慎言慎行’,可好?”
“贵妃娘娘英明!”
固*伦*公*主率领众人齐齐屈身行礼,生怕此事不能做成,南宫纤纤则是低下脸庞,暗自窃笑。
只有跪着的白玉霜,突然瘫坐在地,有点内疚的看了茗玉一眼,心头的凉意一层胜过一层。
此刻已不知道,为玉儿求情,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不!现在应该叫她茗慎了。
其实慕枫未必就真舍得要她的命,毕竟虎毒还不食子,但是贵妃赐给她的名字,却是她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耻辱,而一个背负耻辱长大的姑娘,前途已然惨淡,只怕将来还要承受更多,可谓生不如死,死亦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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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之后,坊间一直流传至今,道是宣德二十二年娴贵妃省亲时,巧逢纳兰将军府的四小姐盗窃人参,悉心劝导其改邪归正后,赐名为“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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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翠柳如烟,繁花似锦的阳春三月,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的碧云寺,迎来了络绎不绝的香客。
只因今年入秋,便是三年一次的宫廷选秀,故而许多簪缨世族,书香名门之家的千金小姐,纷纷赶至这座香火最旺的寺庙祈福祷告,希望佛主菩萨能够保佑她们金銮中选,前程似锦。
寺院中央有棵硕大无比的菩提树,亦被人们称作姻缘树,树梢挂满了女子祈福所用的红锦彩缎,远远望去好似鲜花着锦一般,煞是好看。
树下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冷峻公子,即便一袭低调简装,却也难掩身份尊贵!
金线绣成繁琐精致的纹路,沿着墨色锦衣的边缘一气呵成,奢华非常;腰间横挎一柄龙凤呈祥的金色宝剑,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霸道刺眼的锋芒,另人不敢轻易侧目窥视。
那双深邃的眼中,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坚毅的薄唇微微挑着浅笑,让那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老成里面,漫出几许年少轻狂的傲然;而且周身充满了血气方刚的肃杀之气,一看便知不是什么修身礼佛的善男雅士,煞气深重,与佛门净地显得格格不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