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从唐姬帐外离去,心中已然做下决定。
翌日晨,大军开拔,继续东进。
不一日到得弘农地界。
是夜,天寒地冻,冷月如水。
刘协只率领史阿等二百名龙骧卫士,乔装改扮,出营而去,直奔大汉怀王墓的荒草墓地。
刘协怀疑,那不止一次出现之黑衣人,定是他的兄长,已废汉少帝刘辨无疑。
只是汉少帝刘辨早被董卓派李肃,毒酒鸩杀,如何还会接连出现造恶,他着实难以相信,更难以想象。
刘协带人到得墓园,冷眼瞧着墓碑,良久,道:“若是你已死,此番皇弟如此,也是你不安分所致。若是你未死,那留着这墓园亦是无用。”
刘协当即下令,着人掘开坟墓,开棺验尸。
史阿言听计从,当即下令龙骧卫士动手,早将坟墓扒开,揭开棺木。
史阿看过,回身告刘协道:“启禀陛下,棺椁之中,空空如也。”
此虽在意料之中,刘协仍旧抑制不住,还是有些讶然,大踏步上前,立在坑穴边上,探身下望。
四周卫士将火把高高举起。
那刘协看过,果见墓穴之中,根本没有死人的半根骨头,却又一根木简。
刘协叫取出。
有龙骧卫士下去,将木简取出,交给刘协。
刘协看那木简之上,用血液画着印记,弯弯曲曲,宛如符咒,让人看不明白。
刘协递给史阿问:“中郎将,看看这是何物?”
史阿接过,摇头道:“启奏陛下,末将不知。”
刘协遂贴身藏了,叫人将墓穴恢复如初,而后率领众人离去,悄悄回到大营。
那虎贲统领典韦,竟不知刘协已经出营。
如今见刘协在史阿陪同之下,回转营盘,甚是讶然。
只是不敢多问,躬身行礼。
刘协也不解释,直奔大帐,独自脱衣就寝,当夜无话。
离开弘农,大军继续东进,方至崤山南北,于路见农人多有死伤者。
这一日,方行至崤山南麓,刘协叫大军歇息,他自引众将向前探查路径。
方到二里外山坡,忽听得山下有吆喝之声:“快逃啊,山贼来也。”
刘协等人,立于山坡,向下眺望,竟见下边有一众百姓,约莫三十余人,正自抱头鼠串,回身逃命。
刘协急向前望去,见有一众贼匪,约莫三五十人,为首得骑着一匹杂毛栗色马,手提环首刀,率领一众喽啰,正自冲杀过来。
身边赵云道:“不好,陛下,有贼卒劫掠百姓。”
刘协叹息道:“天下不宁,是朕之过也。只是我等在这半山之上,那贼寇百姓皆在山下,我等纵有相救之心,却一时难寻路径啊。”
颜良道:“比及我等到时,怕是那贼人早已打劫一空。”
众人正自悲叹之时,忽见那一众逃命百姓之中,有一人,拉着一辆木轱辘车,车上放一口薄棺,竟是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胡昭看见,道:“哎呀呀,这下不好。贼人攻上,此人怕是性命休矣。”
司马懿亦道:“此人沉着冷静,莫非不怕这贼众?”
刘协抬眼细瞧,见那男子约莫三十来岁年纪,一身短衣打扮,身材高大,精瘦硬朗,果有一股不凡之气。
刘协便立在山坡之上,拭目以待。
此时,一众百姓,早已逃得一干二净,只剩他一人,拉着薄棺,当道而立。
单见那贼众到得近前,将其团团围住,一个个张弓搭箭,便要将其射杀。
只见那人拱拱手,朗声言道:“大王且慢杀我!”
那贼首道:“你有何话要说?”
那人道:“大王出山,必为劫财。某自荆州逃难至此,千里迢迢,返乡葬母,身上并无半分银两,只能寻得野菜充饥,大王杀我,既无财可图,还要担起杀人罪名,那又何必杀我呢?”
那贼首寻思片刻,道:“你这汉子说得有理,罢了,罢了,兄弟们,咱们走!”
那贼人于马上挥挥环首刀,竟率众离去。
胡昭叹道:“哎呀,此真乃有勇略之人也。”
刘协见此,大喜,急率众寻得下山路径,一路追之。
那人拉着棺木,行走缓慢,不出半里路程,早将他追上。
刘协问其姓名,方知此人姓杜,名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人也。
其祖宗乃是西汉名臣杜周、杜延年父子。
那杜周乃是西汉武帝时之酷吏,曾为张汤服务,为张汤称赞,荐于武帝,官至御史中丞。
杜延年在汉昭帝、汉宣帝朝,屡立大功,向大将军霍光提出治国良策,议论废除专卖酒、盐铁等事,官至御史大夫,死后被封为“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
然杜家到了杜畿父亲一代,早已不再做官。
其母死后,父亲续弦,继母凶残,不久其父下世,杜畿奉继母过活。
虽然其继母给他少时带来诸般困难,然杜畿侍母至孝,遂被举孝廉,担任汉中府丞。
黄巾事起,天下大乱,作为下级官吏,杜畿无能为力,不得已只得弃官逃命。
带着年迈继母,前往荆州避难。
如今北方形势渐趋平稳,而杜畿继母思念故土,只得于乡中之人,结伴回归。
不想天气入冬,于路又遇张济、张绣叔侄大军,劫掠南阳四周百姓,杜畿带领乡中人四下躲避,困顿饥饿,不期其母得风寒,不数日而死。
杜畿至孝,打造棺木,拉棺回乡,安葬继母。
方到崤山之下,却又遇到蟊贼劫掠。
若非这一幕不是被刘协看到,杜畿这般人才,怕是要买没山野了。
刘协与那杜畿攀谈过,封赏酒肉,邀请其入朝为官,派做他用。
杜畿着实想象不到,立在他面前的,乃是大汉天子。
激动之余,叩拜于地,大榭皇恩。
那杜畿再三叩拜,方才奏道:“陛下,吾闻‘百事孝为先’,我汉家天下,历代以孝治天下。如今母亲大人新亡,杜畿请求陛下,允准于杜畿,回乡葬母,守孝三月,后方才领旨上任。诚能如此,杜畿感陛下洪恩,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
刘协听他之言,合情合理,无法回绝,只得应道:“这是自然。”
遂命典韦,派出十名虎贲卫士,协助杜畿,护送其母灵柩,回乡安葬。
杜畿再拜,与刘协作别。
刘协与杜畿作别之后,非但未带领大军,好像西北,直奔洛阳,反而朝向东南,直奔荆州南阳郡宛城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