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郡,相隔那次水灾,已经快到两年了,普通人都是很健忘的,莲花太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人们信奉的都是阴箓派。
郡城外的官道上,只见一个道人,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用一个稻草束着头发,背后一双剑袋,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青纱帽,脚下没鞋,光着脚丫子,乍一眼看去,就像一个乞讨化缘的江湖术士。
这一身破旧的道人,当然就是张闲。
他一直在闭关,衣装什么的都没打理,全部破旧了,特别是鞋子,他出门没走多远,鞋子就踩烂了。
他算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书里描述的那些高人,大多都是衣装破旧。
因为修练的时间久了,一个不留神,衣服就旧了,再加上平日里的修练,举手投足皆是强横的力量,普通衣服都是棉麻材料,禁不起这么厉害的磨损,略微用力就破烂了。
他心里思量着,还得做几件丝绸的道服,丝绸的质地好,比较有韧性,不容易变旧,不过丝绸的价格可不低。
上古时期,古人用野蚕的蚕丝织布,可谓是属于宝物的范畴,例如武云瑶的赤金甲,金甲之下的锦绣软甲,就是用金蚕丝织成,金蝉就是一种奇异的野蚕,会啃食金黄,吐出金丝,乃是天材地宝。
人们驯养的家蚕,虽然比不上那些奇异的野蚕,但价格也是非常昂贵,几乎与黄金等价。
一匹普通的锦布,用零碎的断丝织成,也得一二十两银子,但断丝布的韧性不好,品质下层,容易变形破烂。
品质中等的,至少都得三五几十两,如果是上品,至少百两以上,如果
所以不是达官贵人,根本用不起丝绸。
当然,如果再加上刺绣什么的,这价格就没边了。
他想做几套好点的丝绸衣服,没个几百两银子下不来,再加上买些人参药草,人参就得一千两一斤,这开销可不小。
他心里一边算着银子,一边走在官道上,前后打量着,不知为何,今天这官道很是冷清,他走了二十里,居然一个人都遇到。
虽然洛山郡地处偏远,但郡城很是繁华,平常这官道上,多多少少都能遇到一些人,他横穿山林,来到官道上,就是想遇上路人打听一下郡城的情况,却不料一个人都没见到。
“前面就是驿馆,应该有人吧。”
他加快脚步,箭步如飞,带起一阵劲风,又把衣服撕破了一条口子,他不由得苦笑,若是全力赶路,估计这身衣服都得让风吹烂。
片刻的功夫,看见了路边的驿馆,不过这驿馆也很冷清,外面的茶棚一个人也没有,马厩也没马。
“奇怪了,官道上怎么没人?”
他察觉了不对劲,平常的驿馆,喝茶歇脚的人可不少,但这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走进驿馆,里面居然是关着门的,而这门上,以及屋檐和房梁,到处都贴着符纸,气氛莫名的诡异阴森。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官道上闹鬼了?”
他不由得疑惑了一下,阴箓派入驻了洛山郡,还有阳仙坐镇,何方鬼怪还敢不给阴箓派的面子,竟敢在这官道上作妖。
他目光一凝,眼有重瞳,看了一眼驿馆里面,立刻发现有人,而且还是一大群人,有朝廷的官兵,还有驿馆的掌柜等人,但全部都呆在后院。
驿馆的前院和后院,前院一般是接待普通客商,后院则是接待朝廷办差的人员,通常还配有一二十个官兵驻守。
他走上前去敲门,想打听一下什么情况,哚哚的敲门声传开,过了好一会儿,后院的人才听到,但这敲门的声音,却把众人吓了一惊,一个个都疑神疑鬼的,似乎很害怕,稍有风吹草动就吓着了。
几个官兵领头,小心的出来察看,确认了是敲门声,这才大起胆子来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一个衣装破旧的年轻道人。
不过衣装虽然破旧,背着一双剑袋,身形挺拔,气宇不俗,自有一股仙风道骨,几人面面相视,你看我我看你,心想,莫非这道人是来抓僵尸的?但这道人的衣装破旧,也不像是城里道观的人。
“几位官家,这驿馆为何不开门做生意呢?”张闲说话了,手执印决行了一礼,想要询问情况。
几人反应过来,也连忙行礼,领头的一个官兵说道:“洛山郡有鬼怪作乱,官道上行人稀少,客商都不敢出门做生意了,咱们也只得关门躲避,以防妖物来袭。”
“鬼怪作乱?”一听这话,张闲不由得皱眉,何方鬼怪胆敢如此猖獗,询问道:“城里不是有阴箓派么?这可是朝廷敕封的正宗神仙,怎么不找他们镇压鬼怪?”
官兵说道:“鬼怪太多,道观里的道长都忙不过来,大家只得各自躲避。”
张闲有些诧异,什么鬼怪这么多,连阴箓派也没办法?他可是只得阴箓派的实力,怎么可能镇压不了。
他问道:“不知道是什么鬼怪?数量有多少?”
官兵说道:“是僵尸,数量很多,隔三差五就有人报官,坟头被拔开,尸体就变成僵尸跳出,并且……”
说到这里,官兵的语气有些害怕,其余几人也是一脸的惊慌,官兵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并且隔三差五,就是青壮年中邪而死,道观的神仙说,这是鬼怪作乱,这些冤死的青壮年,阳寿未尽,死有怨气,所以容易变成僵尸。”
“额……隔三差五就死人!”张闲大感错愕,这也太猖獗了吧,但死后变成僵尸,僵尸哪有这么容易变出,必然是有人做了手脚,而阴箓派就会练尸。
莫非阴箓派自己玩出的幺蛾子?
他又问道:“出了僵尸,阴箓派可有派人来镇压?僵尸是烧了,还是被阴箓派带走了?”
官兵说道:“报官了,官府就请阴箓派的道长镇压,十两银子一个,道长说,僵尸是冤死之人,不能火烧了,否则永世不得超生,只得暂时埋在道观,等镇阴塔建好,全都埋入了镇阴塔,由道观的道长们一起作法超度。”
听了这话,张闲已经可以肯定,这必然就是阴箓派在作妖,施术暗害了青壮年,练出僵尸,又镇压僵尸赚钱,十两一个可不便宜,不过报官了,这笔钱是由朝廷出的,否则普通百姓也没这么多钱。
阴箓派一边练尸,一边吃朝廷的钱,还弄得人心惶惶,展现道法,妖言惑众,建立自己的威信,并且收走了僵尸,可谓是一箭几雕,真是好手段啊。
他继续询问:“这个镇阴塔,不知是何物?”
官兵说道:“镇阴塔,就是镇压阴鬼妖物的塔,听说是建在洛山的深山里,那里有一块风水宝地,又是远离闹市,镇压妖物不扰乱阳间。”
张闲心里疑惑,洛山是太虚山脉的一部分,乃是人烟绝迹的深山老林,悬崖峭壁,地形险要,这建筑的难度可想而知,需耗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大,并且至今还没完工,工量一定不小,阴箓派如此大费周章,必然另有目的。
他心思一动,想打听一些细节:“不知道这镇阴塔,是从什么时候开工的?动用了多少人力财力?”
提起这事儿,几人都不由得叹了叹气,官兵说道:“道长,你不是刚来到洛山郡吧,对这些事儿都不知道。”
张闲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我乃一介散修,云游四方,浪迹江湖,今天才抵达洛山郡,但这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正在奇怪是怎么回事儿。”
“哎……”官兵苦叹了一声,说道:“两年前,洛山郡有神仙讲道,招收弟子,传授仙法,名叫莲花教,后来有妖魔嫉妒仙道,捣毁了莲花教,还降下冰雹和水灾,朝廷派人来赈灾,还敕封了阴箓派的神仙。”
“……”张闲听着无语,他和武云瑶捣毁了莲花教,却被视为妖魔,遭灾的事儿也怪在了他头上,不过这也正常,普通百姓哪知道这其中的事儿,台面上这么说,百姓们就怎么信。
官兵接着说道:“阴箓派的道长说,要镇压妖魔,就得收集百家钱,修建镇阴塔,于是就把几万名莲花教的弟子迁去了做工,莲花教倒后,这些弟子都无处可去,也算是找个吃饭的活儿。”
“不过只是刚开始,后来妖魔连续作乱,隔三差五就中邪死人,镇妖塔迟迟都没完工,百姓们每月都要出百家钱,年初的时候,中邪死的人,又开始出僵尸了,大家害怕了,只得向阴箓派求取辟邪的灵符,穷人一文钱,富人则多出钱。”
“但灾祸不止,妖魔作祟,鬼怪作乱,百姓们苦不堪言,客商也不敢营商,城里全是关门闭户,为了躲避这妖魔鬼怪,很多大户人家都举家搬迁了,能投奔其它去处的,也都去投奔了,就剩下我们这些平头小民。”
提起这些事儿,几人皆是一阵叫苦。
张闲也是眉头大皱,这阴箓派为祸,丝毫不比莲花教差多少,征集几万人大兴土木,变着法儿的收刮钱财,什么百家钱、求符钱等等,妖言惑众,宣扬妖魔鬼怪,搞得大家走的走,逃的逃,客商也不营商,这日子不苦才是怪事儿。
“对了,道长你是歇脚喝茶,还是吃饭住店?”官兵问道。
“多谢了,我只是路过,打听一下情况,这就告辞了。”
张闲行了一礼,话完就转身走了,然而他刚转身,还没动脚,察觉了一缕阴森之气,随即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叮叮铛”的铃声,以及跳动的脚步声。
“嗯?有人赶尸!”
他心里一动,立刻判断出这是赶尸的动静,但谁人如此肆无忌惮,大白天的就在官道上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