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崔肖辉下班回家，只有六点多一点，不晚，很意外，看见父亲的车停在楼下，这样的事情很少见，因为通常父亲晚上是很少回家吃饭的。

　　崔肖辉的母亲身体不好，更因为单位效益不好，早就办了内退。平常的日子，除非特殊的日子，父亲很少有闲和她们娘俩一起吃饭。

　　肖辉进了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母亲在厨房里忙碌。她和父亲打招呼，一边自己倒水喝，一边问他：今天怎么回来吃饭？

　　老崔：我回家吃饭不行呀?

　　肖辉笑，怎么不行，我是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闲呀。

　　老崔;我闲什么闲，下周就去福建开会。

　　肖辉：是呀，又去考察什么项目呀？但似乎并不关心父亲的回答，一边问一边张眼看母亲在厨房的身影，说，我去厨房看看。

　　老崔：说你也不懂，想搞个工业加工区项目的建设开发，去福建取取经。你别走，今天我是特意回来看你的。

　　肖辉：特意回来看我？怎么啦？

　　这时，肖辉母亲端着菜走过来，肖辉连忙接过来。

　　在老崔眼里，女儿崔肖辉是个乖女，虽然脾气有点倔强，但耿直憨厚，除了上班，平时就和她母亲呆在家里。由于交往的朋友不多，很简单，父母也很放心。

　　其实肖辉是个幸运的孩子。她不是很聪明，但能够上自己想上的大学，因为父亲能满足她很多愿望。从上市里的一中，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父亲是与众不同的父亲。大学毕业，不，还没等毕业，父亲就告诉她，她想穿警察衣服的愿望可以实现，于是，就真的实现。她因此被别的女孩嫉妒，但其实她很单纯，她没觉得这一切的得到，到底有多么的难。

　　也正是因为父母的过分关爱，她少了很多与人交往的空间，直到看见同龄人都出双入对，她和她的父母才恍然大悟。

　　介绍过不下五个以上，全是肖辉不乐意。母亲唉声叹气，老崔虽然什么也没明说，但心里也有点着急。直到他亲眼看见黄易送肖辉回来，他似乎才如梦方醒，觉得女儿的拒绝是因为她已经心有所属。那次，在他追问下，肖辉羞涩地回答他，黄易就是她的男朋友。

　　肖辉说是在一次朋友的婚礼上认识的。问她这个男生她了解多少，她说不用了解什么，自己喜欢就行。当时，母亲还问喜欢他什么？肖辉毫不犹豫地说觉得他长的帅。

　　老崔也说，帅不能当饭吃，关键是人品，是能力。

　　但女儿的选择他们做长辈的其实是不会阻拦的，只要女儿喜欢。后来，老崔问，什么时候领家里来？

　　女儿撒娇：怎么，要审问呀？

　　老崔：怎么我们也要和他谈谈吧，帮你了解了解也行。

　　女儿立即反对，你可不许到他们单位去瞎打听，我们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老崔：刚才还说是你男朋友，怎么转眼又八字没有一撇呀。

　　肖辉：我就这么一说的，别乱想，总之我就是说还没到该把他领回来的时候，到该领回来的时候，我自然就把他领回来见你们。

　　崔肖辉和黄易一起和黄易的朋友们见面只有一次。就是那次去今冬明春，见到小曾他们那回。

　　能够和黄易的朋友们见面，崔肖辉非常欣喜，觉得这意味着自己和黄易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但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崔肖辉心里清楚，在黄易的心里，自己并没有得到她希望得到的位置，她不愿意承认，黄易的心里完全没有她，认为有。但是，那个不能替代的特殊位置是属于谁的？她没有问过黄易，她不敢问。因为她害怕有答案。

　　那次和黄易的朋友见过面后，那个叫小曾的给她打过电话，约她吃饭喝茶，起初她以为是因为还有黄易，还纳闷怎么黄易不打电话。等知道没有黄易，只是这个叫小曾的人一个人约她的时候，她很失望，就非常勉强，但出于礼貌还是和小曾吃过一次饭，尽管他很殷勤，她却无法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小曾再次邀请，她拒绝了，拒绝了几次。小曾单独约她的事情，她谁也没说。

　　现在，父亲突然回家来，并且主动和她谈起男朋友的事情，她不知道究竟，但是，在她的心里，男朋友，自己只有一个，就是黄易。

　　吃着饭，老崔再次谈起肖辉男朋友的事情，问肖辉现在和那个游泳教练关系发展的怎么样了，到了领回家让他们俩看看的地步没有？

　　崔肖辉勉强笑笑，没说什么。

　　老崔：没有进展吗，你说说看，什么状态啦？

　　肖辉：还那样。

　　老崔：怎么会呢，不会是那小子有什么猫腻瞒着你呢吧。

　　肖辉特怕这话，连忙说，没有。

　　老崔看着眼前单纯的女儿，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他心里自然地，恨这个叫黄易的男人，很明显，女儿对他一往情深。而米楠对他，也差不了哪去。

　　没怎么盘算，就一顿饭的功夫，老崔的心里已经思忖好怎么处理好这件恼人棘手的事情。

　　老崔揣度好对策，调整了一下情绪，故意做出非常轻松的样子，对家里另外两个人说，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个事，我看主要是肖辉的事，停顿了一下，看着女儿：既然肖辉已经长大了，也已经谈了朋友，先不管咱们见没见面，总算是谈着呢吧，我考虑我们两个老人应该替你考虑了。

　　肖辉不知道父亲想说什么，睁大眼睛瞪着他。

　　老崔：别瞪我，是好事，你听清楚了就不瞪了。

　　老崔：他们给我看好了一套房，我想让你们哪天去看看。

　　肖辉：是给我买的吗？

　　老崔：费话，我们这么大岁数，还老搬来搬去的干什么，再说，给你看好的这套房还没这套大呢。

　　肖辉：那就是专门给我买的呗，谢谢爸爸，但是…….

　　老崔：但是什么？买房还有但是？

　　肖辉：买房没有但是，但是，我想要得不是房子。

　　老崔：是什么？

　　肖辉：是车！你忘了，我跟你提过的。

　　老崔：上班又不远，买车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呀。

　　肖辉：什么是实际的意义呀，我的同事朋友有车的太多了，跟上班远近无关，我们可以开车去玩呀，那是生活质量的问题。

　　老崔：是你男朋友这么说的吗？

　　肖辉：不是，但是他喜欢车，我也喜欢，主要是我喜欢。

　　老崔不动声色：我看还是因为他喜欢吧，好吧，不管谁喜欢，只要我女儿喜欢，车也买房子也买！

　　别提崔肖辉多么的高兴，真是喜出望外，高兴至极。她欢喜地一个劲说着谢谢爸爸的话，一边很不得马上就去把这两件事情办了。

　　第二天，崔肖辉主动给黄易打电话，她欢喜地告诉黄易父亲要给她买房子的事情，黄易没有什么反应。本来，肖辉寄希望黄易会主动说开车陪她们看房的，但似乎对方觉得这事和他没多大关系。肖辉忍住心里的一丝失望，只好把想存留的好消息一股脑全说出来。

　　黄易听她除了说买房就是买车，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提及别的什么事情，心里马上明白，老崔什么也没有告诉她。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老崔在向自己表态，他他继续追求他的女儿吗，不会吧，不符合国情呀，他已经知道自己和米楠的关系了，对，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使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他情愿让女儿占据他的心，也不希望他再靠近米楠，不然怎么解释他允许他向他自己的女儿靠近？

　　如此说来，这个老崔果真和米楠关系非比寻常。是呀，本来呀，自己不是早就想到了吗，嗦椤吧的秘密终于解开了。可是，米楠，对自己，是真的呀，不是吗？黄易感觉自己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惑不解之中。

　　正在胡思乱想间，他听见电话那头，肖辉在叫他，黄易回过神来，听见肖辉问他能不能和她一起去看车？

　　没有什么犹豫，黄易答应了，但他马上又问肖辉她家里人会一起去吗？

　　肖辉回答：我爸爸没时间，我已经告诉他了，有人帮我选，他信任我。

　　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喜欢车，也许他也觉得帮肖辉选车这件事情，和别人没关系，或者无所谓。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9点，黄易非常准时，接了肖辉，朝城市的南环路疾驰。

　　也许是心情好，上了车，肖辉的话很多，不停地说这说那的。黄易没记得肖辉这么爱说话的，很奇怪她今天的表现。但他自己，只关心肖辉可能要买什么车，什么款式，什么价钱的。

　　难怪人家都说女人爱房男人爱车，肖辉心里叹了口气，顺着黄易的问的话，问他喜欢的车型。偶尔间或插一下嘴。

　　肖辉说：我听人家说，女人喜欢房，是希望有家，男人喜欢开车，是想驾驭什么人，你说呢？

　　黄易：是吧，有道理，我还是觉得买越野车。

　　肖辉：越野车不费油吗?

　　黄易：怕费油呀，那就买韩国车吧，轻巧省劲。

　　肖辉：那买哪个牌子呀？

　　黄易：韩国车不结实呀，不行买日本的吧，日本的省油。

　　肖辉：那你喜欢日本的吗？

　　黄易：本田，尼桑都不错，可是我不喜欢。

　　肖辉：你喜欢什么车？非要越野车呀？

　　黄易：没说非要买越野车，我其实还是觉得德国的车结实实在，比如大众系列的，奥迪系列的，宝马系列的，当然奔驰我也不讨厌。我跟你说这么多没用，又不是我开，是你开，你说喜欢什么样的吧。

　　肖辉：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黄易：那可不一定，我说买越野，你就买越野吗？

　　肖辉：一定。

　　黄易：为什么？

　　肖辉：我开就是你开，咱们俩是一样的。肖辉羞涩地说着，但不敢回身看黄易的脸上表情。

　　黄易沉默了，好半天，他喏嚅的口气：肖辉，我没跟你说过，我是有女朋友的。

　　肖辉不知道为什么，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了这样的话：我知道你还不爱我，但我爱你，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你了，真的，没有改变过。我不知道你的女朋友是谁，但我相信我比她更爱你。

　　终于说出来了，她很痛快，虽然她哭了。

　　黄易转脸看肖辉，才发现今天肖辉看上去很好看，头发剪了一个比较时尚的发式。其实从上车，肖辉就期待他端详一下她。黄易特别看了一下她的头发，没说什么，这种态度出乎肖辉的意料之外，因为别人都说好看，她也觉得好看，觉得黄易也会喜欢，但黄易没有表态叫她有点心里发慌，不知道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还是因为他就不喜欢这个头型。

　　沉闷了一会，肖辉扭脸看了一眼开车的黄易，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黄易知道她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头型还可以。

　　肖辉终于笑了，说；就等你这句话呢，真叫难。

　　黄易没接着她的话茬，问她：想好买什么车了吗？

　　肖辉见他把刚才的话岔开，有点闷，但没有办法，只好回答他的话；你看着办吧。

　　黄易见她这么说，觉得她像在赌气，有点不高兴，不再问下去。

　　肖辉很快意识到了黄易情绪的变化，有点后悔，心想，既然他跟自己来了，别闹不高兴才是。想到这，连忙换了个口气，问黄易：真的，你给我提个准确的建议，别说那么多好吗，我都听糊涂了，到底买哪个，你说吧。

　　黄易见肖辉恳切认真的样子，也认真起来，他领着肖辉一个展厅一个展厅地转，听人家售车员的介绍，不厌其烦地替完全不懂行的肖辉问这问那，征求肖辉的意见，但她总是不置可否，黄易以为她花了眼了，无奈地说，你回去再问问家里人吧，看谁能做你的主。

　　等基本把南二环所有的汽车专卖店转遍了，肖辉的心里已经非常肯定地知道黄易最中意的是什么款型的车了。回来的车上，黄易见她给谁挂电话，却说已经定好了。

　　黄易觉得肖辉在搞神秘，就纳闷地问她，给谁打电话，为什么说定了车了，什么意思？

　　肖辉脸上一丝得意，果断地对黄易说；我跟我爸爸汇报呢，当然要说定好了，因为是他掏钱呀。

　　黄易明白了的样子：你爸爸挺够意思呀。

　　晓辉：当然，我要星星他不给月亮。

　　黄易故意：试过吗？

　　晓辉：试什么？

　　黄易：要星星呀，看给月亮不？

　　晓辉笑，我说的意思是要什么给什么，听我的。

　　黄易：那也得有钱呀，我跟我爸爸要，他也想给星星月亮，没钱买。

　　两个人不再说话，有了一个间隙的沉默，不知道都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黄易打断沉默，问晓辉：不过你既然已经跟家里说好定了车了，我还不知道你定的那个车，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呀。

　　晓辉神秘地，不告诉你，反正今天我们已经看好中的一个。

　　黄易故意地，还说你买就是我买呢，我都不知道你要买什么车。

　　肖辉听了黄易的话，扭身看黄易地的脸：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黄易没有想到晓辉拿这句话接着他，一下语塞。

　　肖辉见他还是不敢接话，心里难过起来。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肖辉被送走以后，黄易因为心情的缘故感觉很烦，他独自开车沿着开发区新拓宽的一条大路开去，因为道路开通不久，街上的车不多，他把车开的很快。很自然，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在想着米楠。

　　自从上次在米楠的家里遇见那个男人，他还没有和米楠再见过面。黄易在经历着心里很艰难的选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的时候，想起自己从与米楠开始，就对她存在的怀疑和不信任，此时，这种心思更加浓重。黄易甚至开始警觉，警觉米楠，警觉她的爱情的真假，她爱我吗？这是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三个字。假设，她爱我，那么怎么才叫爱呢，她为我做过什么？她为我付出过什么？她不是一个有钱的女人吗，自己的生活她关心过没有，自己的工作和前程或者未来她过问过没有，结论是，都没有。这种情绪涌上来的瞬间，黄易开始厌烦甚至痛恨起米楠来，他觉得他被她欺骗了，他才是傻子呢，一点点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的情意都没有得到。黄易简直觉得自己可笑，怎么这么久的时间，自己一直都执迷不悟呢？

　　这时候，他才似乎记得，朋友小曾是提醒过他的。

　　黄易给小曾打电话，但小曾在北京，问他什么时间回来？

　　小曾很敏感：怎么出事了？和桫椤吧那个女老板？

　　黄易不想在电话里说那么多，只粗略地说，等他回来再说吧，没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