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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猴子与勇士

摄生记 巴山九歌 4909 2024-11-18 03:30

  徐山听得老人言,欣然应邀,待对方关了门,一同前往,路上知道老人姓龙,名蒙。

  他有些好奇,自己这一途算是略微领略了这土苗风俗,也曾在秀山小城,见过特色的“花灯舞”,但这“猴儿鼓舞”却是第一次听说,问老人这当中有什么门道,怎么说是几十年未现人间。

  老人笑眼盈盈,显然也是喜事开怀,说这猴儿鼓舞,是苗家传统里保留曲目,原本虽然不常见,但今年却更加特殊,回到了鼓舞本源,然后却是神秘微笑,不再往下说。

  徐山见他卖起关子,也不失趣,凑性一件前世记忆中的事情,说这湘西一偶,十万大山边缘,应该还出过一个真正的金凤凰,宋家祝英,凭借一幅喉咙,登上汉国音乐之巅。

  龙蒙大笑,自豪地道,好教客人得知,那凤凰却正是生长于此地!

  徐山一愣,居然还有这等奇缘,再问之下,龙蒙话夹子打开就关不住了。

  原来此地夯吾苗寨,行政上隶属湘西古丈,地域里正是武陵山脉一偶。全寨上下几百户人家,都是蚩尤后裔一支,全是龙姓。

  由于深处老山,族人保留了上千年的传统,人人都皆能歌善舞,不论节日庆礼,还是平常耕劳,兴之所至,就高歌一曲。

  宋家那只凤凰,却是幼时丧母,她父亲倒插门入此处,她也跟随而至,寨子现在都还保留有她的祖舍,如今一飞冲天,她的喉咙,说不得就是寨子千年歌喉熏陶出来。

  龙蒙然后又谈起这猴儿鼓舞,里面也满满是苗家骄傲。

  传说远古之时,蚩尤战败,他们这一支从中原退回十万大山,半途遭遇天灾瘟疫,又有昔日仇敌求魔而至,虽然奋起反抗,但依旧不可抵御,眼看就要全族坠落,有大山猴王率群猴相助。

  那猴王腰间一鼓,鼓声激昂玄妙,这边众人仿佛得了战歌,气长力强,那边众敌彷佛遭了诅咒,萎靡败退而去。族人为纪念猴王,模仿它的击鼓动作,创造了自己特有的战舞,就叫“猴儿鼓舞”。

  他说徐山有机缘,原是今日这猴儿鼓舞,领队击鼓之首,却正是一只真正的猴王!族里的第一勇士龙展,几日前从神山中求回来的!而这一幕重现,已经是接近一甲子之前了!

  徐山听得有趣,也不惊异,如今于他,自己脑中都还有几只玄之又玄的猴子,再诡异的事情,都能接受,甚至还有些期待,难道现实中,还真有猴子会击鼓而舞?

  走过山溪吊桥,那集会之处就在眼前,龙蒙老人还介绍,寨子上中下三寨,目前对游人开放了中寨,今日还有贵客临门,副县长梁盛兴,陪同燕京一位记者过来参加节日,听说那位记者是受了宋家凤凰的委托,提前帮寨子做一些宣传片,来年她会回来正式开一个宣传晚会,回报养育自己的故乡。

  穿过十多座吊脚楼,就是篝火辉煌的广场。周围火光摇曳,歌声鼓声笙声盈耳,仿佛红尘闹市所有的春天,悄悄一齐聚集此地。

  身边人群作了节日盛装,男子喜气洋洋,女子银佩摇曳,不断向龙蒙说着徐山听不懂的招呼,不少人眼里还流光溢彩地打量他这个大汉,笑语不断。

  徐山淡然回礼而笑,被龙蒙带往广场一端,那里摆了长桌宴席,数人就坐,有苗家着装的,也有汉家衣衫的,甚至还有一名道袍老者,而一位全副摄影装扮的记者,正在场中不断拍照。

  苗家人热情奔放,来者即客,龙蒙一番介绍,里面的一位老者却是寨主龙兴远,高兴地示意徐山入席,就连那县长之尊的梁胜兴亦笑容满面,毫无官吏作风,邀请他在道袍老者旁边就座。

  徐山点头应坐,那道袍老者皱眉看他一眼,道:“徐朋友从何而来?身上煞气较重啊!”

  梁胜兴笑着接口道:“徐先生,这位是水宁观的观主,古元泉道长,他是我湘西道教协会的副会长,道长身不在红尘,说话较直接,还请莫见怪。”

  徐山神识关闭,眼力听力还在,自然看得出这位古道长坐的姿势,呼吸之道,肉身筋骨等,算不得有多少修行,应是尚在道门外之人,不过也算敏感,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然淡去的煞气。

  他笑着道:“梁县长客气,古道长也没说错,我才从国外战场归来,厌倦了杀伐,这般正是要游历一下汉家河山,洗一洗戾气。”

  这却是他现在所用的身份,徐燕石。

  他这番斩断过往,游历天下,不可能不与人相见,自然还需要一个对外的身份。当年曹振强交给他的徐燕石身份资料里,说得明白,是真有这人,幼年在孤儿院长大,初中后不知所终。

  他现在一身伤疤,也孔武有力,正符合乌江边纤夫打笑他之语,于是顺水推舟,就编一个战场归来的徐燕石身份。

  他话一出口,自有气度,周围几人脸色略变,瞬间就有了敬而远之的意味。

  “唉,穷是真穷!也可惜这朴素山水和奇妙风俗了!梁县长,你真要想这寨子富起来,怕还是得先修好路。”

  这时,那位记者满头大汗地回到席边,感叹不已,看到刚才未见到的徐山,他又眼前一亮,问道:“这位朋友也是采风的么?玩哪类艺术的?”

  原来徐山一头华发披肩,眼光深邃沧桑,布衣飘飘,委实有些江湖流浪艺人的味道,被这记者误会。

  徐山微笑摇头,那梁县长急忙拉他一边耳语,记者眼光更盛,立即坐到徐山身边,热情地道:“哈哈,徐先生,幸会,我叫张剑,燕京记者,我是最佩服你们这军家中人,甚至还想过写一本书呢,你是在国外当雇佣兵是吧?啧啧,这一身伤疤,怕不知多少故事,来,我俩亲近亲近。”

  他举起酒杯,徐山微笑与他一碰而下,道:“以前的事,不堪回首。要不给我讲讲你在湘西的见闻吧,我最近正要游历,也可借鉴一番。”

  旁边一直站立一位漂亮的苗家姑娘,见二人饮尽杯酒,立即上前斟满,美丽的大眼睛不停往张剑身上瞟,却是被燕京来客吸引住了。

  张剑是个自来熟,见徐山喝酒豪爽,也不再追问,毕竟如今战争离汉国太远,以为徐山都是伤心事,他先向姑娘微笑致谢,然后指向广场中的人群,道:“我也昨日才至,要说稀奇,就这里的故事已让我大开眼界了。”

  “你看见那鼓没,说是待会有一神猴出来击鼓,”他指向远处的台子,上面一方大鼓,怕有半米高,扭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寨主龙远兴,声音压低,道:“他们说是才从山里抓到的猴子,天然就会击鼓,你说这不是骗人么,说不得就像马戏团里那般,训练过多少年了。”

  “哎,张记,您这话可不要乱说,我们请您和古道长来,一方面自然是要破除这苗家什么魔门的迷信,但要是有奇异的好事,你也得帮我正面宣传一下啊!”梁县长大急。

  原来县里有发展压力,如今又有宋家凤凰的东风可借,自然就想到了旅游产业,但是此地十万大山边缘,民间总有些诡秘异事流传,可能会有一些旅客不敢来,正如当年这一带传过的流言,“十万大山里有血魔,见人就噬”,梁县长当然想要通过这位张记者正名,一切都是迷信,以讹传讹!

  寨主龙远兴刚才注意力没在,见县长激动,招手那位斟酒姑娘,明白缘由后,勃然而起,吹胡子瞪眼道:“张记者,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们苗家人,从不撒谎,敢作敢当!神猴当然来自深山!以前山里有血魔,最近传闻血魔死了,我苗家男儿千辛万苦,才进那传说中的墓地,候得神猴归来!就这件事,连我族第一勇士,龙展,现在都在昏迷中!可不能被你这番话糟蹋了!”

  张剑走南闯北,哪里跟这乡土老头见识,听得明白,眼珠一转,笑道:“果真如此?真有血魔?是什么东西?你说清楚了,我自然会判断。”

  梁胜兴差点吐一口老血,怎么又绕回来了?!他目光转向古元泉求助。

  徐山笑而不语,却心中一动,莫不是说自己在山城王强处遭遇的那一类血淋淋的怪物?

  古元泉一声叹息,血魔传说,他又如何不知,甚至连魔门他都清楚!不过真正的修行界远离世人,像自己一般所谓的出家道士,也不过念念经文,用信仰伺候道主罢了。

  这世俗红尘的生活,与神仙魔鬼,就是天人之隔,所以他才答应梁胜兴,陪张记者走一遭。

  可要说假话,也算修行中的妄语,他也不愿意,于是甄字琢句地道:“空穴不来风,这十万大山,广袤无垠,其中有各种物种,世人没有见过,偶然惊鸿一瞥,或许就起了个吓人名字,于是越传越广罢了。就正如武陵山里的野人传说,是不是,现在也没有真正得到证实…”

  “神猴出来了!”

  他话音未落,场中突然爆起热烈的欢呼声,数十位手持芦笙的苗家汉子,站在台子周围,一起吹响。

  众人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徐山也不例外,张剑拿起相机,往那就走,准备拍照。

  火光之下,台子旁的一个栅栏木门慢慢打开,一只一尺多高的猴子,披了一件红色披风,人立而起,缓缓走出,手中握着一个鼓槌。

  此时早已夜幕降临,山寨可能也还未通电,照面只有几堆篝火,常人或许看不清楚,但徐山何等视力,就连猴子的眼神都看得明白,里面确实灵动,它毫不惧人,周围的欢呼声和芦笙声音,似乎让它十分开心,就像一位将军在接受战士们的礼待。

  “呜!”

  它举起手中鼓棒,咧嘴一叫,也不知表达什么,周围声音顿时一静,然后只见它一个下蹲,然后临空一跃,怕不下两米,空中红影如流星,倏然击落鼓面。

  “咚!咚!咚!”

  鼓声响起,那猴子翻腾有序,从鼓心,到鼓边,有一种冥冥节奏在其中,在夜色下传开,在这大山里回荡,似乎从蛮荒降临,蚩尤战神重生,在发出惊心动魄的怒吼,在发出激昂热血的召唤。

  周围的人,似乎如痴如醉,就连张剑也被震撼,呆立当场,半饷才反应过来,激动地冲到附近,按下快门。

  “昂!”

  就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闪关灯里,那正在翻滚的猴子突然停住,蓦然转头看向张剑方向,龇牙咧嘴,一声长啸,仿佛被什么突然激怒,就要噬人一般!

  周围的人瞬间静悄悄,不知神猴为何发怒,徐山也皱起眉头,他灵台何等琉璃,猜到是张剑的闪光灯所致,怕张剑要伤到猴子手下。

  这猴子确实奇异,翻动的轨迹,击鼓的力道,都符合武学原理,徐山第一时间就想到是某个武学大家饲养的宠物,眼光扫过现场,但尚未发现异常之人。

  果然,那猴子将手中鼓槌隔空一掷,呼啸声里,一道黑色流光破空而去,咔嚓一声,张剑手中相机镜头就将破裂,但这并没有完,众人眼中一花,台上已经没有了那猴子的影子,只有徐山看得明白,那猴子一个下蹲,那鼓面仿佛弹簧床受压,猴子然后冲天而起,方向却依旧是张剑方向。

  徐山已然准备出手,刚才饮了这杯苗家酒,自然也算得因果,不希望惨剧发生,但他刚站起来,耳中一动,就此停住。

  “泼猴!找死?!”

  夜空中一声爆喝传来,仿佛炸雷响起,那猴子已然一个筋斗从空中落下,正坐在一个苗家汉子头上,神色似乎一暗,看向声音来处,充满畏惧。

  “龙展!喔!龙展!”

  说这般久,其实只在几秒中之间,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不停有人欢呼,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大汉从中走来,身高不下徐山,皮肤黝黑,眼里闪耀着篝火之光,嘴角一丝微笑,仿佛山中之王归来。

  一会猴子灰溜溜地爬回出场的栅栏处,那龙展与自己的族人开始环篝火跳舞,无数盛装的苗家美丽姑娘,一杯杯的美酒献到他面前,他全都一饮而下,豪迈大方。

  张剑一脸后怕地回到这边席上,吞下一杯酒压惊,身畔斟酒姑娘却忘了给他斟酒,原是已两眼星星地看着龙展方向。

  那龙展跳到酣处,大步踏到中心篝火边,那里挂着一只烤好了的羊,也不知是场里狂欢气氛,还是饮酒醉意,他却提起旁边一只尚未上架烤炙的生羊,一口咬下,嘴角不停,几番就吞下,血水顺嘴而流,他却仰天长笑,简直是项家霸王重生一般。

  众人一时有些惊呆,瞬间又爆发出欢呼。

  “看,这就是我苗家第一勇士!”老寨主也激动红了眼,自豪地向身边客人呼喊。

  古元泉,徐山,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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