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水心痛之余,心惊不已。
这翠灵丹,自己吃一颗,需要半个月才能吸收消化药效,要是同时吃下几颗,就如世人说的消化不良,那丹药中蕴含的精气,必然激乱经络,甚至到传说中爆体而亡。
但这白起,却就如吃糖豆,几天下来,依旧在那石梯里活泼乱跳。
她又如何知道徐山的肉体,早就脱了凡胎,何况体内还有无数嗷嗷待哺的蛊虫潜伏,丹药入体化精气,他的道体就如无尽沙漠,无底深渊,一吸而光,也不过让十多颗穴窍增厚几分,星光亮上几丝。
徐山沉迷石梯,日夜不息,无数次探索推演之后,判断组成天梯的石头,皆非凡石,蕴有某种金属粒子,如果元气引动,可以激发出电磁波,也就是道门中所说的元气!
他得出结论后,让罗封去买了指南针回来一试,指南针在天梯里,跳动不停,五个台阶,五个方向,彻底验证了自己的电磁理论。
那么天梯之谜,已解了一小半,与传说中少林弟子每日下山打水相似,即,它应该是青莲剑气的修行场所。
千余阶石梯,就是符合青莲剑歌修行的千余把宝剑,五个台阶,就是五种剑气,徐山暂时拿不准,但推测最大的可能性是对应五行的剑气。
剩下的秘密,才是最难部分,真正的谜团,其一,如何有控制地激发石梯剑气?其二,那声剑鸣,石梯以何种方式发出?其三,石梯已何种方式,困人当场?
也就是徐山要找出石梯里磁场布局,和电磁波逸散规律,所以他自己来回上下求索。
量子电磁波,就是徐山归来的2016年,人类最顶尖的实验室也都还在探索阶段。
认识王素后,他给徐山上了完整的近现代物理课程,特别是基本粒子理论和大统一理论。
这世界一共存在四种相互作用力,引力相互作用、电磁相互作用、弱相互作用和强相互作用,根据作用力的不同,粒子分为强子、轻子和传播子三大类。
这些粒子,比原子分子更小,最高倍的电子显微镜也观察不到,只能利用粒子加速器加速粒子,或者用粒子相撞的方法,来展开研究。
徐山隐约记得,直到自己回来的前几年,也就是大概二十年后,才由鹰国的费米国家加速器实验室,证明了“上帝粒子”希格斯玻色子的存在,当然此话他没有讲给王素。
他们二人,早就明白,即使是自己的实验室建立起来,甚至包括传说中的汉国那个实验室,都不可能在现有条件,观察到粒子交换轨迹,只能做外围的衍生研究,例如,可测的电磁波。
徐山的修行,经过雷劫洗礼,元神化猴,大道法则凝结其中,就如内缚宝瓶印,脱胎换骨为宝瓶真身,困过巫神,甚至反洗出元气,实在是天地造化。
他的神识,横扫千米,但即使是这样,他对元气神通的研究,或者说电磁波的研究,也依旧只能是在现象级。
就如人类肉眼,不可能看到水分子,但却可以观察河流蒸腾,雨水降临的现象,然后推演其间的联系与道理。
他闭着眼睛,在那个没有颜色的世界里,似上帝末日审判,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如一位尽职手术医生,不给病人身上遗留一个癌细胞,又像最严重的洁癖患者,要找出任何不洁之物,不管它小到只是尘埃。
所以,他在天梯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吞下丹药,调动蛊虫吞吐元气,不同的位置,不同速度,他要观察自己的神识海洋里,哪道海浪,是风引起,又有哪些,是鱼儿摆尾。
外人看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剑宫,千年以降,迎来了一位何等程度的修行研究人员,仿佛一位西医大师,赤手穿越到汉国古代,就凭一把匕首,行医天下,破肚开颅。
剑宫子弟,只眼睁睁看着白起长老,走火入魔般行走石梯,仿佛遇到鬼打墙,又如希腊神话中被众神惩罚的西西弗斯,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推着一块巨石上山。
由于吃了太多翠灵丹,他头发与胡须暴长,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根据各种推演假设,点亮穴窍,为了让元气激发石梯磁场,刺激蛊虫呼吸石梯剑气,但蛊虫只吞噬血肉精气,他整个人逐日憔悴,身体像是失了水,变了鬼。
徐山风雨不息,流浪在无尽天梯,他这样的修行方式,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胖子牵着逍遥的手,来过多次,看他憔悴如斯,怆然难语。
王太乙和李云水心中十分矛盾,他们既希望徐山就此沉沦死去,又想到当年剑宫敌人上门一幕,怕去了徐山,剑宫没有大梁,立即分崩离析。
直到中秋之日来临,山谷在二人主持下,焕然一新,就连山顶的道观,也进行了修葺,传承大典要在哪里举行。
上午宾客就开始逐渐到临。
秦征北带着一位二十出头的侄儿秦烈,和外事管家秦启胜,送了一百万的现金和三支百年老参。
他是红尘高手,又是五百年名门,那日,徐山一怒而起,独斗剑宫外门,挽青城山之将倾,回城路上,想起自己先祖秦良玉,带乡野白杆兵,纵横南北,挽救大明。
他一番咀嚼,居然嚼出一腔热血来,慢慢明白,对方为何能在如此年龄,擒拿化劲,跻身宗师。
那就是与先祖一样,杀伐坦荡,直指本心,而自己的思维,总在家族存亡得失之间,多了牵挂,于是这次带上侄儿,却是想送到徐山门下寻一个造化。
汤家秘书送来一份土地证,是青城山脚的十多亩土地,走的是公家划拨形式。
贺解亲自上门,他的礼品是用一个箱子装着,看来不大,却是四个大汉抬进的山谷。
王太乙子女在做工程业务,曾经上门求过秦家的酒店建设业务,那时秦启胜哪将他们放在眼里,现在这一刻,却对王太乙这个长老亲热无比。
王太乙退出剑宫,在红尘中困顿多年,这次回山,本就是为后人找靠山,秦家主动示好,他又如何不抓住机会,如此一会就与秦启胜称兄道弟。
二人看着那颤悠悠的扁担,都猜测贺解送了一箱黄金,惊叹不想此人这样大手笔。
没想到箱子打开,居然是一坨黑不溜秋的顽铁,贺解向李云水耳语片刻,李云水面上如春风忽至,冰水解冻,狂喜不已。
其他人不解,秦征北化劲之身,早听得明白,暗自点头,原来这是贺解从蜀飞公司手中,收到的钼合金。
蜀飞公司,是汉国内曾经的军工重企之一,现在发不起工资,就有管理人员悄悄外卖物资,贺解那日见了青城剑法,一番心思,找到此物,果然让李云水这个板着脸的灭绝师太眉开眼笑。
众人都未见到徐山身影,开口寻问,王太乙苦笑回答,白起师弟在闭关当中,大家见他面色古怪,但闭关二字,事关修行,也就不敢强求去见,只是暗自猜测是否又有变故。
到了中午,陈衍步道长降临,他相对这一干人,是真正的仙家,自身修行至筑基大成不说,只那紫薇易数,铁口直断,走到哪里,都是蜀山境内,政商两界精英的座上嘉宾。
他的出手,自然又是不同,两把秋水剑,长约尺余,流光溢彩,正是闻玄声当时驾驭飞天的真正古传飞剑!
贺解送的钼合金打造宝剑,或许可堪比大马士革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但依旧只是人间凡品。
而这飞剑,是修行中的炼器之道,有特殊的阵法禁制炼入其中,就好比符,里面融入了天地法则,实有云泥之别。
李云水和王太玄手都在颤抖,不知对方为何送此重宝,特别是后者,想起当年师门存余十多把飞剑,被人一抢而空,自己的手,曾经就是握着这样的宝剑,被连臂斩下。
现在,居然,重见旧物,他想起这几十年的心酸,几位师兄弟都成枉然,突然老泪纵横,差点痛哭出声。
陈道长理解对方的心情,他这次上山,为的是几千年的命运传承,这两把飞剑只是送给剑宫之物,对于徐山,如果确定了是鬼谷传人,还有真正的大礼在后。
待王太乙情绪稍稳,他同样寻问徐山所在,此时王李二人如何还隐瞒,直言小师弟小师叔在天梯悟道,已经快一个星期,外人叫不醒,喊不出,二人正忐忑不知该怎么办,要陈长老指点迷津。
陈衍步关心徐山安危,立即让其带路,众人本就是冲徐山而来,也都同行前往。
来到那日凉亭,大家遥见,徐山,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仰山骨架,伫立在云雾缭绕的石阶之上。
他一手后背,一手做拈花状,眼光不知何处,偶然又调整手指,似花瓣闭合,那云雾随之起伏,隐约一朵白色莲花绽放,凋零,再绽放,凋零。
众人哪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如飞天之虎的白起,陡然憔悴如斯,简直就是换了人一般,连忙细问因果。
李云水妙目幽幽,她曾经对徐山是仇恨与顾忌交加,这几日下来,也心中佩服不已,今日山门收到重礼,又如何不知大家是冲着徐山的面子,想即使师傅在世,也不可能得到如此待遇,神色复中回答:
“在道长你们走后第二日,小师叔就进了天梯,他发了宏愿,日夜未息,说要凭借天梯剑鸣,推演我剑宫之谜,重拾剑道!”
“嘶!”
在场之人,无不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凭一道声音,倒推千年之谜?!这还算是宏愿么?是疯子,是痴人做梦吧?!
没有人敢相信这一切,陈衍步眼里亮起精光,自己峨眉紫薇易数,推演天下,传承就是鬼谷而来,如果徐山真是鬼谷中人,说不定还有高于易数的推演方式,未必就不能完成这不可能的事情!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小先生用心良苦,剑宫崛起,指日可待!”
可怜他一辈子站在世外,用易数梅花看天下众生,此刻居然盲目地崇拜起徐山来。
不过这颗蓝色星球,沧海桑田,历史长河里,生灵无尽,但真正如这鬼谷能逆流而上的,确实只有寥寥几位,而徐山,也才是第八人。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古今成大事者,莫不如此,烈儿,你日后当紧记此语,伺候先生门下。”
秦征北也喟然长叹,转身对身边秦烈吩咐道。
“吉时快到,这…该怎么办?”
王太乙听得别人赞叹,心里多少有一丝与荣有焉,苦笑中问陈衍步道长。
“痴醉之境,修行难求,”陈衍步拂须沉思片刻:“剑宫传承,其实那日我们都做了见证,现在只是一个形式,依我之见,小先生这里派两个弟子守候,逍遥的坐宫典礼,照常举行。”
于是午时,山顶道观,在王太乙的主持下,众生见证,小屁孩着了道装,正式当了一宫之主,依次三把椅子,为首的位置就空着,其次是王太乙和李云水,其他子弟,正式入籍剑宫,焚香诵经,余音绕谷,久久不息。
随后,几桌酒水山果,闲谈论道,众人堪堪入席,变故就至。
“哈哈,邛崃郭家来贺,李云水,还不来见见老情人?”
“阿弥陀佛,双桂堂喜贺剑宫!”
“哈哈,王太乙,老子又来了!”
就在这时,数道声音,从山谷入口,一冲而上,响遏行云,道观周围,风起云涌,殿内木梁震荡,粉尘俱下。
“啪!”
王太乙与李云水脸色大变,拍椅而起,恶客,果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