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光对群情激动的选秀场面并不陌生,层层人浪,都在看热闹。
看到叶嘉影出现,她一愣。叶嘉影穿收腰的棒针长毛线衣很显身材,不臃肿,更纤瘦。她把头发扎成两条低垂的辫子,还别好发卡。轻松的打扮,更像邻家女孩。
或许正是一个平民造星的比赛,所以主持人的打扮也跟着很平民,拉近民众距离。
身边的梅丽丽开怀笑:“好好,这个叶嘉影做综艺节目出名知性兼厚道,不会拿选手开涮。”
没想到叶嘉影出现后,又出现了一名男主持人,身材魁伟,长相正派。梅丽丽的脸垮下来:“就知道第一次不会那么容易,竟然出来这么个杀神。”
原来是综艺文化节目的名主持人,常用大佬姿态在节目中搞说教,杨筱光每次看他的节目都要无聊到翻白眼。
接着是嘉宾。
杨筱光继续傻眼。
网络上的情色原创小说写手,用“文坛新锐”为头衔出现;过气的电视界话题女王再度用妖娆姿态走入人群。最后一个出现的竟然是平头整脸的新闻男主播,好像一棵巍巍劲松被插在一片黄花菜里。
这个组合怪异到梅丽丽都摸不住头脑,半晌,她才有些许觉悟:“说到话题,还是电视台比较在行。”
杨筱光默默承认。男主播和另外两个女人明显不搭调,意见一定会南辕北辙,届时连评委打分都会很精彩。现在选秀,不但秀选手,更要秀评委。
潘以伦抽的号码是十七,在后台轮着等上台。并不与梅丽丽和杨筱光碰头。一切都在做戏,她们是暗地里的监工,等着开启一个新的序幕。
谁都不知道结果,谁都忐忑。
在第一个选手上台的时候,杨筱光颇有些慌乱的想,如果潘以伦失败,何之轩也就赌输了。所有计划需要重新来,还需要重新争取新机会和新预算。他真的有必胜的把握?远没有Philip的计划更脚踏实地,按部就班。
然,就是赌这一个将来,才令过程显得更吸引人。
做品牌的,谁不在赌?
杨筱光抬起头,往台上看得专注。
本来这个选秀整体概念就是模糊的,选手上台的表演项目也没有做任何规范,统称才艺。其实现代人会的才艺并不多,不过唱歌和跳舞,特别一点的还会武术和乐器。其实大家都明白,最爱看的还是歌舞。
梅丽丽对杨筱光说:“我们要首战告捷。”也指点,“现场也有同行呢!这条速红的捷径谁都要走。”
杨筱光用手挡住猛烈的阳光,看远处候场的选手。
真奇怪,她能一眼就看到坐在人后面的潘以伦。
抱胸,伸腿,假寐。
她想他是否信心十足?因为他周边的选手们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跃跃欲试,蠢蠢欲动。
安静在天地间的,只得他一个。
有人上场了,五花八门的表演开始。
观众在看笑话,评委亦然。所谓平民选秀,不过是从笑话里精选不好笑的,再包装成人人崇拜的。
真正的平民选秀是在这样的热火朝天的海选,人人都在等人生中可拿来茶余饭后谈论的笑话。
叶嘉影很会引导选手入戏,鼓励选手无须怯场。这符合杨筱光对她的一向观感。她是具有亲和力的,所以观众喜欢,所以也成了剑拔弩张的现场,官僚的男主持和尖刻的评委之间的调和剂。
表演相当无聊,唯有出现真正长的登样的选手上台,下面的观众才会专注一番。但有痴头怪脑的女孩子乱叫:“帅哥,帅哥!”
台上的稍不经世面,就会一阵红脸,活像街头卖艺。
要的就是这效果。
也有强自卖艺的。
有人拿着吉他上台装文艺青年,唱自己创作的校园民谣,只是没人能听出他口里冒出来的歌词。人倒是长得还算不错,开口就大谬其论了。
唱毕一首歌,男主持人先夸他:“你是今天迄今为止出现的唯一一个创作型歌手,对自己的入选有没有信心。”
他说:“我选上以后,要为我心目中的一百个好女孩做一百件实事,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去年‘超级女声’冠军,我要跟她交流一下羽毛球的球艺或者法语翻译技巧。第二件事就是要和‘超级女声’亚军合作一首歌!”
下面哄堂大笑。
也许原本都觉得他也许可能在怪样的节目里胜出,听到这样的话,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了。
杨筱光心里真有点多事的难过。
何必在那许多人前,将自己的怪样如此显现?称之为个性不如贬之为自毁。
然,自毁在这个时代亦有前途,是她跟不上潮流。
那选手很开怀地笑,朝台下抛飞吻。
又是一阵哄然。
他很高兴。
杨筱光觉得自己多事,有些事情只要高兴就好,事情并没那么难。
下一个就是潘以伦了。
因为他在这名骚包男后面出现,整洁的板寸,白色的高领毛衣,牛仔裤,球鞋。就这样清风拂面。
台下不是没有人倒抽凉气的。
他定定往台上一站,先露一个笑容,光辉灿烂。然后就什么话都不说,开始演唱。
杨筱光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用黄舒骏的音乐唱他自己的歌:
“我等不过个转身
这乐坛已经没有张国荣
许冠杰在红馆复出纪念那一场
梅艳芳却只开最后那一场
我最心爱的吉他我已不会再去弹奏
我始终写不出我最想写的那一首歌
达明一派终于要来上海给我们开第一场
我会去万体馆听到这辈子最后想听的声音
歌坛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们怎么去找最初的感动
风继续吹随风而逝他最终离开我们
许冠杰唱我们给听的沧海一声笑
今年已经没有了黄霑的和声
陈百强这记忆里的声音早已沉寂太久
谭咏麟的脸老的令人心碎
软硬天师宣布解散是否不再做音乐
世界不断的改变改变
我的心思却不愿离开从前
时间不停的走远走远
我的记忆却停在
停在香港八十年代的最初
现在的选秀门槛不高其实挺好
我坐在角落发着明星梦听着小道新闻
我梦想的大世界迁移到一边
这里又多了上海大剧院演歌剧和舞剧
小小弄堂的反面是钢筋铜骨的森林
谁能从这里翻越过去
我记得第一次吃肯德基就在这附近
如今它已经开得遍地都是
年少时候流连的田园水洼黄花菜地
它现在变成精品高楼在出售
电视里立波啤酒那首歌是我喜欢上海的理由
可是城市越大小世界越来越吵
地铁开了好几条
广告越来越多座位还是那样少
人依然那样多
金茂大厦已经不是第一高楼
东方明珠还在他的对面
日本人说要盖高楼它一定要高过金茂
陆家嘴终于从荒芜草地变迁成了一片绿地是我们的骄傲
上海不断的改变改变
我却不断怀念很久以前
时间不停的走远走远
我的记忆却停在
却停在那八十年代”
他唱功很好,声线浑厚,谁都能听清他唱的歌词。
唱毕,场下静默片刻。遇到正经的来参赛的反而来不及做反应。
主持人临场发挥好,男主持人及时问:“谢谢十七号选手,请你告诉我们你唱的歌曲的名称。”
潘以伦说:“《双城记忆》。”
掌声,在杨筱光和梅丽丽的带头鼓掌下响起来。
男主持人的接下去一个问题分外不得体:“是自己创作的?”带质疑的口吻。
叶嘉影及时插口说:“潘以伦的歌让我想起很多往事,属于我们这代人共同的回忆,真的很美好,也很感动。这是今天比赛的意外,用这个方式来纪念我们对往昔共同的记忆。”
男主持人意识到失误,并接口:“我们比赛的宗旨不仅仅是选拔新人,更是选拔有才华的新人。十七号选手给我们开了好头,后面的选手要加油。”
台下已经有女孩子们欢呼兼招手,潘以伦只乖乖地站在台上,露着乖乖的笑,和唱歌时的淡定自若判若两人。这是讨巧的笑,也是他的多面体现,更招人爱。
他在研究他每个显示给人前的表情。
杨筱光说:“事先训练过,的确不一样。”
梅丽丽笑得分外得意:“我说过是璞玉一块,前途大好。”
“歌词是他自己填的?”
“当然。”
杨筱光想,是该刮目相看。
只是,歌里有忧郁,怎么都止不住,从字里行间就透出来。这样一个站在台上,占尽锋头的新人,更应该意气风发。而他越来越显出那种忧郁,成为阳光的另一面。
也有人看出来,有女孩和她的伙伴窃语。
“十七号帅哥又帅又忧郁,有点像花泽类。”
“噢,他的背后一定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故事。”
“那就是又帅又忧郁又神秘,比那些爱现的帅哥好多了。”
“就像北欧的王子一样。”
呵,原来这样。他给人们的形象概念如此。
DG是欧洲来的,恰巧是北欧。
何之轩没有走眼,只一眼就能看准商品的本质。她还费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杨筱光深感自己的专业素养十分之不足。
有了潘以伦,其他选手压力倍增,有才艺的,发挥过力或无力,无才艺的,也少了争出风头的心。
一场比赛,他是高潮。他粉墨下场,比赛也就完了。
起码在这个比赛的舞台上,潘以伦是主人。
比赛结束,有小女孩等潘以伦出现索要签名。
杨筱光乐滋滋跑到他身边,猛拍他的肩膀:“正太,原来你有颠倒众生的风华绝代。”
潘以伦竖竖眉毛:“崇拜吧!赶紧问我要签名,包管你以后能卖钱。”
杨筱光退一步,仔细看他调皮的表情。
“你――可真多变。”
潘以伦笑嘻嘻:“请叫我变色龙。”
杨筱光爽朗地笑,多变才适合这个圈子,她说:“没有我这万能大神压场,你怎么能发挥出专业水准?”
潘以伦的笑容收敛了,说:“我说过,做这份工我一定会尽职。”
一会又成了交易嘴脸。
杨筱光叹气,再拍拍他的肩,说:“老想工作多累?做事也做的不快乐。有时候我们是经历,并不是执行,放轻松。”
他侧了脸,一束阳光让他睁不开眼,挣扎半天,从阳光处转过来。
“你看《暗恋桃花源》?”
“啊?”杨筱光不懂。
“桃花源里的人就教别人放轻松。”
“噢。”她问,“你看话剧啊?”
“我给剧团打零工,有免费话剧可以看。”
默。杨筱光低首。
潘以伦伸手过来拍拍她脑袋,杨筱光猝不及防,冷不丁被他这动作吓一跳,往后一退。
就见他那张脸转为无辜:“这次没有叶子,我只是想用肢体表示我对你的安慰。”
他的手还伸在半空,他们有一臂的距离。
杨筱光的脸青黄不接,怦怦乱跳,装样叫:“从来只有长辈摸小辈,小辈非礼勿摸。”
他的手收回去,耸肩,“哦”了一声。
远处,梅丽丽叫:“走了走了!别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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