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宸在已被焚烧的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庭院里徘徊,他此次离开昆仑派,主要是为了墨狐的事。所以在发现岚府有残留的墨狐气息之后,顿时有些乱了阵脚,急急想要求得些什么。岚妁站在楼前,看着他背身若有所思的模样,想转身回去,动作了一半却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走下了石阶。
“独孤公子。”岚妁行了一礼。
“嗯?”独孤宸回身,“姑娘决定了?”
“是。”岚妁点点头,“岚妁决定去昆仑山接受试炼,还请……独孤公子能够指路。”岚妁咬了一下唇,本想说“带路”,又觉得和他非亲非故,不过一面之缘,怎么能过分要求别人。
独孤宸却道:“既然姑娘已经决定,在下自然尊重姑娘的意思。不过此去昆仑最快还需御剑,若是在下指路,就算路途顺利,若非花上一年半载,姑娘是回不来的。”
岚妁愣了愣:“那……御剑?”
独孤宸道:“原本在下可以带姑娘御剑而行,不消半日便到昆仑山,只是在下已经先答应了仙客镇林员外,前去查探他府上公子突然魔怔之事。如此,要先耽搁上三天左右。”
岚妁默了片刻,一个是自己走,走一年半载,一个是御剑,耽搁的时间加上御剑不过才三天半。于是她道:“岚妁能否与公子一同前去仙客镇?只是不知处理完这件事之后,公子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独孤宸似乎对于她的提议有些意外,带她同行他是想都没有想过,一向独立行动的人又如何带个陌生姑娘。但眼下已经答应人家奶奶,加之就简单指路而让她单独前行他也觉得不是大丈夫所为,一时间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就道:“暂时倒是没有了,待林府之事处理完后,在下便御剑带姑娘前去昆仑山如何?”
岚妁便福了一福,算是感激。
眼见天色微醺,独孤宸也就抱拳一送道:“今日天色已迟,不如明早出发。在下先行回客栈,届时前来岚府等候姑娘,告辞。”
这一夜,自是无眠。
岚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虽然高兴奶奶的病终于好了,可这喜悦,抵不过离家的难过和对自己的未知。
也是在那次燕子事件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起初她和邻家小姑娘关系很要好,发现了这么奇妙的事自然是第一时间想要和她分享。可她又有些害怕,便半真半假的说:“我昨天做了个梦呢,我救活了一只死掉的燕子!”那小姑娘拊掌笑,直道有意思。可岚妁又试探着说:“要是我真的能救活死了的燕子,那就好了。”小姑娘脸色骤变,撅嘴道:“你要是真能救活,那就是怪物了!你可别去救活呀,会被烧死的!你忘记了‘怪物韵蓉’吗?”
岚妁便闭口不谈了。
韵蓉比她们年长三岁,之前岚妁也是见过的。那个小姐姐一直以来都只有一只眼睛,有一天她站在菜摊前,对着个南瓜凝视半晌,结果南瓜攸然长出长藤。
之后,韵蓉就被抓走活活烧死了。
岚妁一直不敢说,那个时候,韵蓉是在对着站在南瓜旁的另一个陌生男子淡淡笑着,而那个陌生男子说:“你看。”便动了动手指,让南瓜迅速长出了藤。
其余人看不到,她却看到了。
她很害怕,这件事连奶奶都不敢说,她不想被活活烧死。
岚妁叹了口气,又转身向里侧。
第二天天未明,岚妁便去了厨房准备给奶奶做早饭。又发现存粮都用完了,便取下发髻上唯一一支素纹银簪,准备出门去当些银钱。
只是刚拉开门,就看到一个陌生女子对自己笑意盈盈的。
“您是……”岚妁问道,她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熟悉,却又不觉得她是自己之前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那女子衣着朴素,但脸上隐约有几丝神采,道:“啊呀,这是妁儿?都长这么高了!”见岚妁一脸莫名其妙,“也难怪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姑姑呀!你父亲的亲生妹妹!”
岚妁想了想,自己并不知道哪来的这么个姑姑,也没听说过奶奶还有个女儿。何况就是有,那也应该是出嫁了,怎么会突然来到岚府?想到这里,岚妁道:“您……有什么事吗?”
姑姑皱了皱眉:“都不让姑姑进门的?”说着,拂开岚妁扶在门上的手,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哦哟,这都成个什么样子了啊,我说妁儿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把房子给烧了?”
岚妁不置一词,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姑姑继续道:“唉,哥哥一走也是十七年了,这楼啊,也倒是该翻新了,不然我怎么住?”
岚妁愣了愣:“您……要住?”
姑姑微微侧头:“是啊,朝云城发大水,把我家给淹了。我家那人几年前就去了,我闺女吧,也嫁去了其他地方,家里就我一个。我现在这么个情况也不可能去靠闺女,就回这儿看看。”顿了顿,“咦,你刚刚是要去哪儿吗?”
岚妁勉强笑了笑,她对着姑姑的身份还很是怀疑,怎么敢留奶奶一个贸然离开,也就道:“只是起来开门罢了。”又道,“奶奶估计也醒了,不如姑姑去见见奶奶?”心里却想着,如果这姑姑身份可疑,想做些什么,我便用法术将她弄走。
岚妁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也是在偶然的机会下发现自己能用法术的,那天她见着树上海棠果子熟了,想摘几个,又觉得高,只叹没有什么绳子或者长竿帮忙。心念一动,手里却突然出现一条紫绫,她随意一挥,便将那海棠果最红最多的那枝子给缚了下来。后来趁着无人,她又试了几次,倒觉得颇为顺手。
姑姑也没有推辞,道:“也好,十好几年没见娘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说着,自己已经快步入楼。
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岚妁稍减了几丝怀疑,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娘——如绢回来看您了!”岚如绢大声道。
已经起床正叠被的奶奶听到这声,瞬间一惊,而后不可思议的转身,反复打量了好几眼岚如绢,顿时老泪纵横道:“绢绢啊,我的绢绢啊……”
岚妁便轻吐了一口气。
这潸然泪下的场景她不想看,或者说,她不是很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姑。这咋咋呼呼的性子,让她有几分厌烦。
所以,她就按自己最初的计划,带着银簪上了街。
只是没想到,当铺嫌弃她这银簪又小又没样式,最多给个铜钱,岚妁自然拒绝了。奶奶说过,这银簪可是她出生时爹爹亲手给她做的,要是因为没有食材了,她也不想拿来当。却不知道当铺如此吝啬,她哼了一声,出了当铺门。
当不了银簪,她还有别的办法。
走到笙歌坊前,就算现在天明不久,里面丝竹已是悦耳。
岚妁在门口停留,自然引起了教坊妈妈的注意。她本就容貌不差,再加上天生气质温婉妩媚,虽然穿着打扮差了点,却难掩本色。教坊妈妈几步出来,脸上堆满笑问道:“小姑娘可是想加入我们笙歌坊?”
岚妁看着里面的姑娘正排练的舞蹈,淡淡笑道:“我只是看看……照我习舞多年的经验来看,觉得这舞有些地方不妥。”
她也非胡编乱造,自家旁右数三舍那家的老姑娘之前是宫内的舞姬,容貌一般,舞却足以动天下。岚妁有天路过,见她家房门没关紧,而她正在庭院内练舞,顿时看得呆了。舞姬多年在宫中,对于这突然的眼神自然敏感,当即停下动作。见岚妁是个不足五岁的小丫头片子,也就给了她个糖果,要她千万别说出去她今日看到的,毕竟舞姬只是想隐居。但岚妁却不想要糖果,她想跟着习舞。舞姬让她进门,捏了捏她的骨骼,在随意示范了三个动作。岚妁的舞姿虽然笨拙稚嫩,但都模仿的像模像样,该注意的点舞姬虽然没有一一指出,岚妁却也都注意到了。舞姬当下便收了她为徒,却要她不要把此事传出,也不可轻易将舞姿示人,除非自己已死。
如今舞姬已经因病辞世两年,岚妁觉得此刻为了奶奶而舞也无不妥,故此才有了这样的打算。
那教坊妈妈惜才,听岚妁这样说,也没有不悦,反而道:“愿听姑娘指点。”
岚妁行了一礼:“不如这样,若是我指点的好,您便随意给我些报酬,若是不好,您便一笑置之。”
听到是要钱,教坊妈妈脸上划过一丝阴霾,但她却又想看看这姑娘凭什么这么大口气,横竖好不好也要她来说,也就道:“可以。”
在教坊妈妈的示意下,舞台上众舞姬退去,岚妁拿着舞谱看了片刻,烂熟于胸,对着教坊妈妈点了点头。
丝竹响起,岚妁拈指作兰,亦开始舞起。
她舞得随意,舞姿本不需要刻意修饰,随心而起反而更能动人。
教坊妈妈看得目瞪口呆,但三秒后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失仪,便回了神,将目光落向四周,却见周围的舞姬无一不是与自己先前相同的表情,就连一向高傲到不可一世的领舞脸上的表情也是震惊。
曲终,岚妁一舞卧云,水袂轻拂脸颊,眼神淡淡却灵动的落在教坊妈妈身上。她笑了笑,胜券在握。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岚妁走下舞台,到了教坊妈妈面前,行了一礼道:“小女不才,还让您见笑了。”
教坊妈妈讷讷的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姑娘,姑娘可否愿意……”
“咳咳。”一旁的领舞轻微咳嗽打断。她知道教坊妈妈想说什么,虽然自己也挺喜欢岚妁的舞姿,却不想横添一人抢了自己的风头。
教坊妈妈便把话吞了回去,对于这领舞她还是有几分忌惮。如果岚妁答应还好,要是不答应,那她得罪了领舞,以后这笙歌坊也别想开下去了。也就叹了口气道:“不知姑娘需要多少报酬?”
岚妁也不贪心,道:“五两银子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领舞吃吃笑开,一手拉过她,道:“哎哟我说傻妹妹,你跳的这般好,教坊妈妈这铁公鸡都开口愿意给钱了,你还这么实诚。”说罢,取下头上一支金钗放到她的手中,“不许不要啊,我这可不是打赏。妹妹你确实跳得不错,不知家住哪里,柳烟改日来找你切磋。”
见她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推辞反而是自己无礼,也就道:“我叫岚妁,家住……就是前几日被烧了的那个岚府。柳姐姐若是想来做客,这些天恐怕不巧,府邸尚未重建完成。”
柳烟面露可惜之色,道:“好吧,岚妁,我记住了。那就等岚府重建好了我再来,你可不许爽约。”
岚妁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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