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史湘云在里头,都笑了起来。
王夫人更是笑着打趣道:“她一向爱说爱笑,偏我们那表弟媳妇是个规矩人。若是跟着她婶婶一起出来的,可不要憋死她了?”
史湘云父亲死后,因只有她这一点骨血,所以保龄侯的爵位便落到了她叔叔史鼐头上。她便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在贾母身边倒是养成了爽朗豪阔的性子,可回到她婶婶周氏跟前,就讨不了喜欢了。周氏往上数几辈子,合家都在礼部任职,虽然都不是甚么高官,可这规矩二字,都是刻在了骨子里。
当下众人忙进了花厅,史湘云一眼看见她们来了,高兴得上前先给王夫人问了安,便腻在了宝钗身边,死活不走了。众人都笑。周夫人无奈地先跟王夫人见了礼,瞪湘云道:“薛大姑娘的规矩最好,你好生学着些。”
这边冯紫芸巴不得一声儿,便要拽着探春去说私房话。探春摇头示意不可,然后先安顿贾迎春和贾惜春:“二姐姐,四妹妹,我跟芸姐儿出去走走,就回来。”转向宝钗笑道:“宝姐姐,你们便出去逛,也等我回来一起,好不好?”
宝钗自然明白她是在点上回在怡亲王府的事情,含笑点头:“今儿我也有些害乏,不出去。”
冯紫芸避了众人,拉着她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但还是记得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三姐姐,地儿找好了。我听忠叔说,那地方之前就是做钱庄的,一应俱全……”
贾探春听了是好消息,也就笑了起来,悄声问道:“位置是在哪里的?”
冯紫芸便在手上画给她看:“你瞧,酒楼在这里,这是我家的钱庄,这是北府,转过这个弯儿,乃是北府的后门。新钱庄就在斜对面的这条街上。可行的?”
贾探春心中一动,偏头去看冯紫芸:“这地方是我们家那侄儿选的,还是你们家忠叔找的?”
冯紫芸皱了眉想了半天,道:“好似是我哥哥交代忠叔的。我记得我哥哥临走时跟忠叔说了一句:照着咱们家的铺子的方位找。”
贾探春眨了眨眼,问她:“你家的铺子都在哪里?”
冯紫芸娇憨笑道:“那得拿着京城的地图才说得清。南边儿两个,东边一个,西边儿两个,钱庄在酒楼附近的。”
贾探春笑了笑,此事回头让倪二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两个人说完了正事儿,便悄声说笑着回了花厅。
原想着大家都只在花厅坐地,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谁知汪夫人来了便拉了王夫人去说话,把韩梅也丢给了宝钗。韩梅年纪小,粘着宝钗便不欲旁人分享,看湘云怎么都不顺眼。湘云又是个直脾气,三五句话就呛了起来。
周氏回头只瞧见了湘云欺负小姑娘,而且还是韩家那个刚跟怡亲王次子订了亲的女娃,那还了得,疾步过来就声色俱厉地把湘云一顿臭训。
当着这么多人,湘云便气哭了。宝钗忙要安慰时,韩梅更加不高兴了,也跟着哭起来。
迎春和惜春连忙拉了湘云走开,又劝她许多话,湘云却都听不进去。
探春和冯紫芸手拉手回来时,便是众人有的尴尬有的幸灾乐祸,一个花厅里宝钗在这边哄韩梅,迎春惜春在那边哄湘云,周夫人仍旧在跟着湘云身后喋喋不休。
探春大讶,忙上前去问出了什么事。
周夫人叱道:“她还有脸哭!你问问她做的这叫什么事?人家小小的姑娘家,好容易遇到一个知心的姐姐,偏你在家里还跟薛姐儿玩不够,在外头还要跟人家外人抢,你这是抢什么呢?”
探春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向周夫人不软不硬地发话:“婶婶自己养大的姐儿自己还不清楚?她哪是为了这个哭闹的人?从小儿我们姐妹里头她最憨直,胸襟最宽广,委屈也最受不得。当着这么多人,韩姑娘小,叫一声哭一声便都是旁人的不是了。但究竟怎么回事,除了她们仨,谁也不知道。婶婶也别生气了,事情就这样罢,细事也只能回家再问了。”
周夫人听着这话,分明是在指责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派湘云的不是,不护着自家的孩子了,不禁立时瞪起了眼睛:“三姑娘这话,敢是说我不疼她?”
贾探春看了她一会儿,方叹口气,屈膝行礼:“怪我不会说话,表婶还请莫误会。”
这话一说出来,基本上听着的人都明白了过来。
贾探春还真是就在说周夫人不心疼湘云。
史湘云的眼泪越发下的快了。
冯紫芸这时候却聪明,远远地给母亲使眼色,把卢夫人请了来。
卢夫人虽懵懂,却知道女儿请自己来必是要护着贾探春的,忙笑着先跟周夫人寒暄,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把孩子们往外支:“芸姐儿,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带三姑娘姐妹去园子看那两棵白玉兰吗?还不快去?”
冯紫芸巴不得这一声儿,忙笑着跟周夫人打招呼:“史家伯母,那我就跟姐姐妹妹们一起出去了?”说着,一手拉了湘云,一手拉了探春,几个姑娘走了开去。
周夫人面沉似水。卢夫人温柔地笑着开解她:“做人家婶娘的难呢。管得严了吧,大家说孩子父母双亡,管得宽了吧,又怕孩子长歪了,对不起她过世的爹娘。”拍拍她的手,又叹口气。
周夫人大生知己之感,拉了卢夫人吐苦水不已。
宝钗安抚好了韩梅,一抬头却见众姐妹都不见了,心里苦笑不已。
韩梅却高了兴,亲密地跟她说私房话:“我爹娘商量过了,先答应了亲事。然后过一两年寻个外任,先离了京城。再过一过,跟他们家报个恶疾,也就躲过去了。”
宝钗心里一晃,想了想,悄声道:“合家子都走么?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哥哥,难道也都不回京城了?”
韩梅嘟了嘴:“所以要过两年。把我两个哥哥的亲事定下来再说。”
宝钗放了心,笑得愈加和婉:“所以我才说,你别怕,你爹娘哪有个不疼你不替你着想的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