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莪轻轻叹息将自己自从阿玛病逝后的过往徐徐道出。这一切在她的心里确实已经太久了使得她便只是提及也能感觉心底依旧有阵阵裂痛。但是奇怪的是她以为自己一直惧怕的往事如今第一次出口来历经痛苦之后心里竟紧接着仿似随之又感到了丝丝缕缕的放松下来。
随着夜色渐深林间的风也开始渐重起来在草地上横掠而过隐隐带有一些寒意东莪缩了缩身子已讲到在盛京遇到何可梁的事了那阿提凝神细听听她完后一言不只是静静坐着。
东莪见她不语便抬头看看墓冢她再次站起身来走到墓冢之侧低头将一边的杂草细细拨去泪水又不可抑制的滴落下来。
隔了一会只听草声轻响阿提已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也伏下身子与东莪一起收拾杂草二人围着墓冢走了一圈已将就近的杂草粗略除去了一些。东莪还欲再拨却觉阿提在一旁伸手拉她道:“格格等天亮了我去找泰尔奇来有了农具才能做的更好一些。”
她见东莪低头不语又道:“格格阿提冒昧想问格格一句话。”东莪不太习惯她这忽然恭敬起来的语气忙抬头看她了头。
阿提看定她沉声道:“你如今……还相信那……那皇帝在信郡王府里和你的那番话么?”东莪情不自禁后退一步道:“你是什么意思?”阿提沉声道:“你看到眼前的这个光景还会相信他所的对你阿玛满是歉意的那番言语么?你还会相信他心中果真有愧?”东莪环目四望眼中闪动起微亮。
阿提又道:“其实格格心如明镜倘若他真如他所言咱们今日看到的便绝不是这等情形了。”东莪低头不语。
她又道:“要他们母子二人对格格怕是真的有真情存在只是这微弱的真情与他们眼中的头等大事相比却又实在微不足道。如此煞费苦心的想出一段辞来目的竟是要让格格自行离开么?”她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转向东莪又道:“可是格格我有一句话却是真真切切的要让你知道!”
她目光清冷一字一顿道:“这墓穴之中确实安放着你阿玛的骨灰!”
东莪霍然抬头朝她注视。阿提道:“我可为此起誓”她伸右手二指朝天向东方跪下昂立道:“我赫兰阿提今日在摄政王墓前向上天起誓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当受五雷轰、全身毒而亡死后永世不得生。”罢她回望东莪并不立时站起。
东莪一动不动与她对视良久这才轻轻道:“你起来吧!我信你!”阿提站起身来道:“那时我因有重伤在身未至此地亲见可是……是泰尔奇亲眼目瞩一切告之与我。当时的他怒色难抑我从未见他有过那样的神情而后当晚他便不知所踪了。一直到第四日的凌晨方才回来我问起他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想来此地为摄政王……收尸的!”东莪全身抖站立不稳阿提忙扶住她。
东莪喘了口气道:“那么是他为我阿玛……”阿提摇头道:“不他未能如愿。他来到这里时现已有七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将王上的尸体安放棺木中抬下山去。他一路尾随看到这七人将那棺木移到城外偏僻之地四下支起火架燃烧这七人继而全体伏身叩拜大哭起来。待棺木燃尽他们又将骨灰整理带回到这墓穴中安放下去。想来这些人是你阿玛的旧部与泰尔奇却是一样的心思愿拼死为你阿玛尽最后之力!”
她见东莪神色呆滞忙唤了两声却见东莪慢慢转头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会轻声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阿提道:“你阿玛是咱们满人的骄傲是很受……”东莪打断她又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阿提不明所以正要相询看到东莪的目光却又忽然心中一动道:“格格是问……他们母子二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么?为什么要欺骗你?”
东莪软弱无力地轻轻头。阿提道:“我也不能尽知!只是猜测他们对格格心存防备彼时睿王新丧余威仍在部下余力尚存再加上那所谓对睿王的谋反评证他们自己或许也知实难服众。因而不能由得格格——睿王的唯一血脉存活于世以免后患无穷。”
她想了一想又道:“可是他们没有向格格下手而是唱了这么一出双簧使得格格自行离京想来……这对他们而言已是大大的宽厚。只是却不曾想那样一个从未独自出门的稚龄少女在这乱世之中这一路上会有多少凶险。哼!这也许也在他们计算之内吧格格若遇得这些情形出事他们却是问心无愧的了!”
她正自思索眼角却带动东莪的肩膀一颤一颤的似在动弹她忙看向东莪时却见她脸上竟正慢慢显露出一丝轻笑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阿提心下诧异轻摇东莪的肩膀道:“格格你怎么了?”东莪转头看她又看看四周笑道:“这不可笑么?你这还不够可笑么?”阿提一时无语应答。
东莪边笑边走来到墓冢面前向着墓碑注目良久轻笑道:“阿玛您在吗?您在的……是吗?东莪实在是乏力极了竟然还在想着您倘若不在这里那就好啦!呵……呵您倘若不在这里那又应该在何处呢?在盛京么?我杀死阿克勃的那一日?在那个地方?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想?也不知道要怎么做?阿玛!您教我吧!东莪可以忍受孤苦无依可是……这眼前的一切东莪已然无力承担了!阿玛!”她的笑声渐响这声音在林中飘扬开来渐渐变作凄凉的哭声飞扬。阿提双目泪湿再看向东莪时她已经扑倒在坟墓之前放声大哭。
四周风声四起如同呜咽之声渐渐围拢过来。天际漆黑一片那勾月牙已被漫天的黑云牢牢遮盖连几寒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哭声如此凄厉在寂静的夜空回荡盘旋久久不息。林中一群不知名的大鸟受到这哭声惊扰忽然自林中拍翅而起在东莪上方的天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向云深处展翅而去渐渐没入了黑暗之中。
许久许久东莪跪在原地她一脸泪痕极缓地抬起头来风不知几时起又回复轻柔缓缓地在她身周围绕。东莪努力纵目四望但是在这昏浊的暗夜中到处是憧憧的黑影树影如鬼魅般摇晃不定山林间好似还有诡异的暗光缓缓流动。
夜凉如水。
可是在这初夏时分有什么时候东西却开始渐渐蒙尘、结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