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管兄弟事的杜大老爷难得开了金口,要手脚俱残的二老爷回老家静养去,这话一传到旧府,杜二老爷气得不行。
若不是手脚都不方便,只怕他要跳起来跑去新府,找他大哥理论了!凭什么大家都在京里享富,我得一个人回老家去?
杜家是纪州世族,老家在纪州仰翠山脚下翠峦城,仰翠山是纪州名山,翠峦城更是知名古城,但古城再怎么知名,都难与京城的繁华比,二老爷在京城长大,要他离开繁荣京华,无啻是要他的命。
只是他再怎么气,手边已经没有东西让他砸了!
侍候他的姨娘和丫鬟们都被砸怕了,所以离开时,顺手就把所有的杯盏碗盘带走,二老爷若要砸,就只能砸那些沉重的桌椅炕几了,!
杜老夫人知道后,便急急赶来儿子住处,边走边叹,如果可以,大万氏希望是继子杜轩然手足俱残,而不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受这个苦。
只是老天不开眼,遭罪的是她的宝贝儿子。
而她那个可恶的儿媳妇竟然敢要闹和离?还敢偷取公中的钱财!
杜老夫人真的气病了!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啊!继子竟敢开口,要杜二老爷回老家静养去!
他也不想想,老二手脚俱残,真回了老家,他们照应不到,他一个人怎么过啊?再说,二房几个大的虽已娶妻,但几个小的,要进学要婚配啊!
真要回了老家,没有大房撑腰,他们想进学,能进什么好书院读书?还能有什么好人家的媳妇肯嫁?
大万氏一进门,就被她儿子赏了个大迎枕,吓得她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相公,你这是做什么啊?”杜二夫人知道婆母过来,急急赶过来,不想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念叨丈夫一句。
杜二老爷近日脾气看长,每每思及妻子竟然要丢下他,他就想杀人,他这会儿正因新府传来的消息恼火,他又不是故意要砸他娘的,这婆娘来唠叨什么?
呿!
大万氏扶着仆妇的手站起来,并不理睬杜二夫人,而是走到杜二老爷身边坐下,“儿啊!你说要怎么办啊?你真要回老家去?”
“我不回去。我若回去了,大夫能跟到咱老家去,给我疗伤吗?大哥真是太狠心了,娘,你得去跟爹说,我不回老家去。”
大万氏既舍不得儿子远离,也不放心他回老家去,自然迭声应诺,杜二夫人暗自撇嘴。
你们说不回,就真能不用回吗?别说笑了!都多大年纪了,还这样耍赖,真以为世事是围着他们转悠的啊!好手好脚的时候,就赶不上大老爷,如今废了一手一足,日后的生活只怕都要仰赖人了,还想跟人逆着来?
二老爷本来着急催着母亲,把父亲和兄长请来,但因是过年,就算派人去请,杜相他们也未必有空过来。
大万氏便哄着儿子,直把个三十几四十的大男人,当成不解事的娃儿来哄。
二夫人不耐烦看婆婆把丈夫当孙子哄,找了个理由脚底抹油溜了,大万氏母子看在眼里,心里直发寒。
“儿啊!这女人真不能留了。”大万氏抹泪,“待她去了,咱们再给你寻个好的。”
杜二老爷立时来兴趣,“娘啊!这回您得顺着儿啦!别再给儿弄丑婆娘,得水灵儿漂亮的,嗯,家里长辈至少得三世为官的,这岳家得在朝里有点能力的,儿是没出息了,但您孙子不小了,他们祖父不管他们的前途,您可不能不管啊?”
杜二老爷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毕竟自小他娘就跟他说,将来他爹的一切都将交给他来承继,对苦读书的兄长毫无敬意,反倒还私下嘲笑他,再怎么努力都没用,咱爹的家业都会交到他手上啦!
等他稍懂事,才晓得,他爹是官,大燕朝的官得科考,中了进士才有可能做官,就算要荫萌,那也是勋贵家才有的例,文官家若要荫萌,也行啊!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书吏。
他那看得上眼啊!
可是,叫他去参加科举,别说进士了,就是秀才,他都考不上啊!
他爹够狠,说他既不屑那芝麻小官,他便不费这个劲儿,帮他荫萌了,逼得他只能与人合伙做生意。
虽说是有赔有赚,但至少有收入嘛!说起话来腰杆也直,当然,在外头玩耍起来也很理直气壮,然后就出了差池,被人算计给扁了。
自家人还不挺他,老婆要休他,兄长更要把他赶回老家去,真是太过份了啊!
旧府这厢,光二老爷一个人闹腾就很够看的了!
范安阳看着不对,让人紧盯着三房。
“您觉得三房会闹什么夭蛾子?”
“就怕他不闹啊!反正盯牢了,二夫人贪墨又要和离,老夫人肯定不愿,那三房怎么想呢?三叔父和二叔父是一母同胞,但我听说老夫人较偏疼二老爷?”
她看向顾嬷嬷,顾嬷嬷苦笑。
大年初一,老太爷父子都进宫去了,考虑到昨日杜老夫人病倒一事,范安阳再不愿,也上门去探望的。
因此顾嬷嬷很早就过来常苑。
果然,还不到巳时,旧府那边就派人来请杜相他们过去了。
知道杜相他们不在,来请的管事不肯走,就候在门房处,杜相他们一从宫里回来,就立时冲出来相请。
杜相噙着笑,问:“老夫人让你们来,可曾说,找我们去要做什么?”
“老太爷,您别为难小的了!老夫人是主子,心里有什么打算,怎么会跟我们说呢?”来请的管事是大万氏的陪房,深知二老不对付,大过年的赶着来请老太爷过去,肯定是因昨儿大老爷的要求。
可是他虽是这么猜,却不敢说出口。
杜相淡笑一声,“就算再赶,也得让我们更衣吧?总不好穿着朝服过去。”
“是小的不是,还请老太爷恕罪。”管事陪着笑拱手道
杜大老爷甩袖而去,杜相慢条斯理的往内院。
杜相不忘让人去通知范安阳一声,得了消息,范安阳忙让顾嬷嬷把她备好的药材带过。
杜相父子换过常服,就往旧府而去。
杜老夫人母子翘首以盼,母子两商量好了,不回老家去,还要杜相每个月单拨津贴给老二,老二媳妇休想要和离,她们母子要休了她,二老爷把儿子找来,帮他寻二婚妻子的条件写下来。
二房的长子一听父亲要求,沉着脸拂袖而去,次子杜云达倒是乖乖坐下来,试图把他爹的条件写下来,只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字识得他,他却不认得字,坑坑巴巴的把一张纸写满,却是连他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在写什么。
二老爷气得把纸揉成团扔了出去,这一回,没扔到他娘,倒是扔到了他爹。
若说被杜老夫人宠坏了的二老爷,这辈子最怵的是谁,那当是他爹莫属。
杜相将那团暗器接下,虎目一瞪,“谁扔的?”
二老爷那敢说啊!张着嘴巴咔巴半天说不出半个字,还是他儿子厚道,看他爹那蠢样太丢脸,便对他祖父道:“是孙儿的错,父亲要孙儿代他写信,孙儿写了半天,仍写得不好,才会惹父亲生气。”
“那是父亲要扔孙儿的。”指向杜相手里的纸团,杜云达红了脸羞臊道。
杜相将纸团展开,随即皱紧眉头,他把纸团交给长子,大老爷看了后,嘴角微勾。
从小他就知道,继母生的儿女都不怎么聪明,也不求上进,何必呢!以为巴上了杜家,就此富贵荣显一辈子了!万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名正言顺的杜氏子?
殊不知,这家运其实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和父亲尚努力不榭,二弟和三弟却只想着坐享其成,他们自己不求上进倒也罢了!不想连他们的孩子也如此。
纸团上涂涂抹抹的墨迹,间中偶尔几个尚能辨视的文字,杜大老爷心道,这该不会是在列条件吧?是什么的条件呢?难不成是想狮子大开口求好处?
任他想破脑袋,都绝猜不到,这是二老爷开出来的再娶媳妇条件清单。
杜相把纸团接回来,“回去后,把朱先生和柳先生送过来,先让他们教着,旁的学不好,这字绝对要扳回来才成。”他冷笑扫了大万氏母子一眼。
“就算考不上科举,要打理自己家的庶务,也得识字会算数才成,别总想着要旁人替你们效劳。”
大万氏张嘴欲言,杜相冷冷的瞟她一眼,“我早就和妹妹提醒过你,要留心家里,为何还会让老二媳妇贪墨公中财物?”
大万氏吶吶不能言,二老爷急道,“爹和姑母都提醒过娘?您早知那贱人会贪?”怎不早告诉他啊?要是他早知道那贱人有异心,他早就把人收拾了。
忽地,他看到自己不能动弹的腿,才想起来,自己受了重伤,别说收拾人了,他现在就连下床都成问题啊!
杜相冷哼道:“若不是我派人盯着,你们母子早就被她哄着签了和离书。”
躲在门外的二夫人这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如意算盘会落空!还以为杜相厌弃旧府,没想到竟还派人盯着。
杜相厌憎大万氏,但更清楚明白此人心性,他需要掌控她的行动,省得给他扯后腿,杜云启兄弟能甫进京,就安排好要修理两位叔父的事情,也得归功于盯着旧府那些人的情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