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先生应允。”云渡飞诚恳躬身一礼。
“哼哼!你求,咱们就一定得应?”严池凉凉的道。
云渡飞心头怒火骤然而生,不过总算知道现下是他有求于人,强压着怒火,勉力挤出一笑,“先生,师妹性情敦厚,又是先生独女,传授学生素来独有一套,若非小女实在顽劣,学生与内人俱束手无策,也不会想到来麻烦师妹。”
严池挑高了眉头,心道,这家伙不会以为他一开口,说几句好话,旁人就都得照他的意思来吧?嗐,都几十岁的人了!比他那新收的小徒儿还不懂事!想到女儿提醒他速战速决,严池冷哼一声,“你师妹忙着哪!没空没空。”边说边腹诽,就是有空也不会收你云家女儿当学生!
“先生,学生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师妹近一两年都没收学生,怎么会没空?”云渡飞努力压着脾气道,“先生,莫不是忌讳着昔日旧事吧?您放心,师妹向来是个心宽的,想来是不会公报私仇,故意为难仙儿姐妹们。”云渡飞挑眉问道。
严池闻言火冒三丈,这混账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是以为自家女儿惦记着他,他火大的一拍桌,站了起来,正要开口骂人,就听槅扇门后传来女儿的声音:“父亲,您还没忙完?女儿那几个学生还等您去上课哪!”
“嘎?”严池一愣,他没想到女儿就在隔壁,后一想,也是,不然女儿怎么让人来提醒?
“师妹……”云渡飞心思一动,立刻软着声,拿出他哄女人惯用的声音,温醇浑厚低沉醉人,“师兄知你已闲赋家中多时,一定很寂寞吧?正好,仙儿她们姐妹最是惹人疼,你且将她们收入门下,她们几个最是贴心,肯定能帮师妹排遣闺中寂寞。”
噗哧!槅扇门后传来忍俊不住的笑声,不是大人的声音,而像是小孩子。
云渡飞脸色骤变,单珏城先笑了出来,太好笑了!“云师弟!你怎能肯定师妹新近没收学生?我倒听说,知府家的女儿及侄女儿们刚拜在师妹门下当学生呢!”单珏城见云渡飞变脸最是高兴,嘻笑着将自己前两日才得的消息说出来。
云渡飞一愣,随即脑子转得飞快,知府?湖州知府丁家?如果严筠真收了丁家的女儿当学生,仙儿她们要是与她们一起上课,那……未出阁的姑娘们一起上课,建立起来的情谊,比血脉亲人更加有利可图,家族血亲,有时候碍于辈份,很多事一个孝字压着,逼得你不得不乖乖就范!
当年不就是如此!?
云家要与赵家联姻,赵家那丑女,人丑心恶嘴又尖利,偏偏云家只有他与她正当龄,他爹娘便背着祖父,拿他与赵家定了亲,为的是赵家拉大哥一把,大哥有了好前途,代价却是他一生幸福!
自小家人就宠着他,他万万没想到,面临选择的时候,却是弃他就大哥。
他几番抗争不果,只得挺而走险,几番谋算后,才择定黄氏,原是想请严池去他家与他祖父说情作媒的,谁知严筠那个短命的未婚夫会在那时死了?黄氏得知他欲请严池去说项时,迟疑的提醒他,万一,严池去云家说项,却是为其女招婿呢?
想想严池娇宠女儿的德性,这事大有可能,他与几个朋友说了这事,他们都觉得与赵氏、严筠相比,娶黄氏才能给他带来最大的利益,家里人要他娶赵氏,他们换得利益,严池独女姻缘受挫,可能招他这个得意弟子入赘,相比之下,黄氏虽是庶出,但她和其姨娘素来受宠,黄大人是朝廷高官,日后能给予他的帮助,要比赵、严二人更大,因此他与黄氏私奔。
而且在几个好友相助之下,散布了严池意欲要他入赘一事,传遍梅、湖、乐等几州。
这几年若非他这几个好友帮衬,他云渡飞那能过得这般顺遂?
如果仙儿姐妹能与丁家女儿成为朋友,那,不论日后是否能有帮助,多些人脉总是好的。近年他的名气下滑,画作不再如从前那般抢手,好不容易在广陵书院结识了几个有权有势的,可比起杜相,那些人又成了可有可无的渣,可恨的是,杜云寻滑溜似鱼,看得着抓不到。想要用他趁势而起,根本不可能!
现在他又回京去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还是妻子提醒他,严池似与杜相有交情,他才会想来请托严池代为引见。
现在好似可以不用舍近求远了!
既然丁家女拜在严筠门下,那让仙儿她们也在严筠这儿学习,以儿女相交自然攀上丁知府,既可抬高自家身价,也能让女儿们有机会参与那些夫人们的聚会。
想到这儿云渡飞更加坚定想让女儿们拜在严筠门下,不管单珏城怎么嘲讽自己,他都全然不理会,一个劲儿的朝严池及严筠哀求,同情一下他这为女儿们操心的可怜父亲。
谁知槅扇门后方才那噗哧一笑的声音,一副求知好宝宝似的问严筠:“我记得先生授课有限定人数的?”
“是啊!一次最多只收五个学生。”严筠轻声回道。
“嗯,囡囡姐,和我家表姐们,正好五个,外头那位叔叔,你别再噜嗦个没完了,耽误我们交功课,家去要挨长辈们骂的。”范安阳童音稚嫩却故作老成的劝着云渡飞。
云渡飞气了个仰倒!
一次最多只收五个学生?
多教几个会死啊?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严筠竟然还不松口?他哀求的眼光转向严池,正想要动之以情,谁知这死老头竟然跳起来赶人,“说完了吧?说完了就滚吧!滚!滚!滚!滚!滚!”一声大似一声,边还作势赶人,云渡飞不动,便有小厮过来护在严池身前,推搡着云渡飞,硬把人推出厅堂外,严池站在厅里大声吩咐:“看着他滚出去,啧!什么东西,以为他家女儿多金贵啊!硬要上门来拜师,要来之前也不曾递个拜帖知会人一声,也不看人见不见,就堵在门口,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亏他当年还拜在老子门下,尊师重道的道理都不懂,白活了这把年纪啦!”
严筠小声提醒她爹,“爹啊!往后别再说他是您徒儿的事了!要知道,教不严,师之惰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当初没教好他,也算是有责任的!”
“我呸啦!老子当年就没想收他这个凉薄的家伙,是他祖父算计老子,逼得老子收他为徒的。”说起这事,严池就有气,收这徒弟,心不甘情不愿,好不容易这徒弟能出师了,可以赶他出门了,谁知他反手捅了自己和女儿一刀!
现在找上门来,死活要让他女儿们拜在严筠门下,哦,不只一个啊!娘的,咱严家欠他云家啦?
他云家女儿教不好,要借老子女儿的好名声,去给他云家女儿增光?想得美啦!严池暴跳如雷,骂到口干舌燥,看到管事媳妇方才上的茶盏搁在上首太师椅旁的花几,忙快步过去抄起茶盏就往嘴送。
“哇呀!噗!”滚烫的茶水入口,烫到了舌头,严池惨叫一声,跟着将茶水喷出,整一个画面狼狈得,叫人不忍卒睹。
单珏城是好徒儿,因严师父背对着他,所以他并不知实际情况为何,但是光看那动作,也猜得出他师父做了什么蠢事,忙忍笑吩咐下人去寻药来,又命人去请大夫,边还使人去盯着云家人出府。
严筠掩面不敢看老父犯蠢,明明那杯茶才沏好送上去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若急着要解渴,不会取放在旁边,他刚刚一起提在手里吸溜茶水的小茶壸来喝啊?
范安阳心道,她先生大概是被云渡飞的自以为是给气傻了吧?见外头另一位师兄使人有度,她就不在这儿添乱了,没跟严筠打声招呼,便悄悄脚底抹油溜了。
家住城里离闹市近,就是有好处,相熟的药铺就在附近,腿脚快的小厮跑着去,不到一刻就把大夫请回来了,那边厢拖拖拉拉才上车,心有不甘的云家人甫离去,这边厢大夫已经把好脉,开了方子啦!
这大夫与严池是老交情了!见他舌头被烫着不过一点小伤,却劳师动众大肆喧哗的请自己来,再想到一个多时辰前,严家大门被人堵着的事,肯定有内情,瞧瞧侍候在侧的男人一眼,再看看严池仙貌不复,反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便试探的道:“老爷子这是给气着了?”
就见站在严池身边的男人和侍候的仆妇们松了口气,大夫暗道猜对了,接着往下说,“老爷子有年岁啦!得养气啊!你们侍候的得当心,别让老人家动怒,老动气不好,伤身啊!这样啊,我先开一副药,老爷子先吃着,明儿我再过来一趟,看看药效成不?”
见严池在内的几个人都笑裂了嘴,大夫深觉今儿这单生意做成了可不小啊!也跟着笑开了嘴,不过,他走惯市井,深知不能得意忘形,还不忘提醒严家人一番,“老爷子这病得慢慢的养,你们不可急躁,省得功亏一篑。”
单珏城觉得这大夫是个人精,笑着应下,不忘让随从给大夫包个大红包,“我家师父就全仗大夫您妙手回春啦!”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呵呵呵,大夫揉揉红包,薄薄红包,是银票啊!
“还请您多多照应啦!我那师弟不懂事,竟把师父给气昏了过去,唉!枉他名满天下,行事却是这般鲁莽,想给他女儿谋好名声,也不能威逼师父他老人家嘛!咱广陵城谁人不晓,丁知府家的闺女儿才刚拜师啊!他云家女儿一来就要把人挤走,真是不懂事啊!”单珏城朝大夫使眼色,大夫秒懂,附和着单珏城的话,出了严府回了药铺,立马把云渡飞做的事散布出去!
待云渡飞知道时,已是数日后的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