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楚明心不知道,因为父母心疼她,想要让她回家后能有个平稳的未来,反倒让两位嫂子对她起了厌恶之心,这会儿,她正忙着跟一位带着女儿上门来买画的官夫人介绍书画。
“这是仿画吧?”跟在那夫人身边的大姑娘颇具慧眼,一眼就让她看出来,楚明心拿出来的这幅画是仿画。
“是,这是仿画,要是黄立昱黄大画师的真迹,怎么可能只值五百两银子呢?方夫人您说是吧?”
富泰的方夫人以袖掩口呵呵直笑,“楚姑娘说的是,这幅画的真迹就在我们家里,我女儿自小看到大的。”她眼中满是为人母的骄傲,“那日她一个小姐妹说在你们这儿,看到了同样的一幅画,回去就跟她说,两个小丫头为了我们府里那幅画真假拌了嘴,所以她才央着我,一定要带她来瞧个究竟。”
“原来如此啊!”楚明心讪然一笑,既然家里有黄立昱大画师的真迹在,想来家底丰厚,想来对她们卖的仿画不屑一顾吧?
果不出她所料,方夫人看着女儿把人家铺子里的书画嫌弃了遍后,得意洋洋的带着女儿扬长而去。
她们一走,掌柜就让人喊她去,掌柜看她一脸平淡,丝毫没有成功卖出东西的得意,就知道今儿这生意怕是没做成。
“方夫人买了什么?”
“什么也没买,只是让方大姑娘给我们上了一课。”
掌柜一听立刻破口大骂,“她有病啊!”顿了下又问:“她女儿给你们上课?上了什么课?”
“也没什么,就是教我们如何辩别黄大画师的作品,不要拿仿画当真品卖。”
掌柜听了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她看出来咱们卖的画都是假的?”
“应该吧?”楚明心垂下头不再言语,掌柜沉着脸,良久才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楚明心福礼告退。
出得门来,小梅就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忧心的看着她。
“你怎么跑来了?”楚明心款步轻移,小梅着迷的看着她优雅来到身前。
楚明心又问了一次,才让小梅回过神。“姐姐,掌柜骂你了?”
“没有,只是喊我去问些事情,走吧!还有得忙呢!”
小梅乖顺的点头,楚明心知她是担心自己挨骂,心里觉得暖暖的,来到前头,一个管事看见她们过来,忙又分派工作让她们去忙。
直到华灯初上,她们才拖着疲惫的步伐从铺子的角门出来,随着秋老虎的威力骤减,街道两旁大树彷佛一夜之间改了容颜,枯黄的落叶随风哗啦啦的离枝落地,深深浅浅的秋色将京城染上了萧瑟。
小梅现在急走也不会喘个不停了,张婆婆说,到底是孩子,回复得快。
“姐姐,我们不是要回家?”
家?不,那只是个暂时的落脚处罢了!
“你忘了,张婆婆说,古大叔跟商队出门,年底就会回来,咱们总不能还霸着人家屋子住,得赶紧找个地方搬过去,不然就是给古大叔添麻烦了。”
落难在外再加上在铺子里做事,楚明心如今已不是那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娇娇女了。
小梅是她说什么就照做的性子,听她这么说,当即点头,看看她们走的方向,是往鲤鱼胡同走,便道“姐姐托张婆婆帮我们找房子了?”
“是啊!”还没走到胡同口,就听到胡同里吵杂不休,一个小男孩站在自家的门口张望着,看到她们连忙一蹦三跳的跑过来,“咦?小梅,你不是被你娘卖了吗?怎么还跑回来啊?”
他打量了小梅一番,忽地呀了一声,“你,你该不会是偷跑回来的吧?”
“才不是!”喊了一声后,小梅不知怎么说,只能瞪着男孩看。
楚明心忙开口,“里头在吵什么?”
“还能吵啥啊!小梅她娘之前把人来客店住的一个良家子,卖给个富商做外室,那姑娘命好,生了儿子后,那富商的老婆死了,她被带回去做了继室,掌了家有了银钱,和兄弟们连系上了,就回头来寻老板娘的晦气啦!”
正说着,那富商的继室找来的打手们,把客店砸了个干净后,撂下狠话扬长而去。
只是小梅的娘和舅舅都没出声,那小男孩三步并做两步跑,没一会儿就打探清楚,溜回来跟她们说,“你放心,你娘没死,只是被打昏了,你舅可惨了,之前在衙门挨的打还没全好,就又挨上这一顿,啧啧,很惨喔!整个脸肿得像猪头。”
小男孩边说边用在头的两边比划了下,小梅听了之后,小脸惨白,眼睛里头,全是惊恐,楚明心暗叹口气,牵着她往张婆婆的店走去。
张婆婆没出去看热闹,她坐在高高的柜台后,身边是一盏昏黄的油灯,楚明心她们还没走进来,就先听到霹雳啪啦拨打算盘的声音。
“你们来啦!坐,等我把帐算完,就带你们去看房子。”
“欸。”
张婆婆很快就算完帐,将店门一关,带着她们从店后头出去,张婆婆身手矫健,手上的灯笼忽明忽暗,其实根本看不清路上有些什么东西,但张婆婆就是没撞上任何东西,反倒是楚明心,手里虽然提着灯笼,却还是被路旁摆放的东西绊倒好几回,走在她身边的小梅差点被波及,张婆婆瞧着心里暗摇头。
也不知让小梅跟着她是好还是坏!
走没多远,就到了地头,这小宅子是张婆婆日前才收回来的房子,这宅子是三间两耳房没有东西厢房的一进宅子,虽也是独门独院的,但地方实在很小,反正她们只有两个人住,住太大的地方,有很多地方照料不到。
其实张婆婆原本是想叫她们两去她那里住,但她那里离客店太近,难保那对姐弟见了她们两又起什么贼心思。
楚明心看看宅子满意的点点头,她也不想跟张婆婆住,张婆婆太精明了,那双眼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样,虽然知道她对自己没恶意,相反的还助她良多,但她实在不想住到张家去。
张婆婆很快就跟她们议好房租,说好隔天下工就搬过来。
范府正房,范夫人正在和长媳商议着范安菊的嫁妆,婆媳两拿着单子涂涂写写。
“母亲,三弟不久就要外放了,公中是不是要拨笔钱给他?”大少奶奶问。
范夫人点头,“他是咱们家的子嗣,他要外放,公中自然要拨笔钱给他花用的,嗯,还要派几个得用的管事,让他们先带着人去任上打点一番。”范夫人跟着点拨媳妇,“出门在外,有不少事要注意的,长青日后怕也是要外放。”
大少奶奶出身世家,自然是明白这些事情,当下就拿出她娘的经验谈来和婆母交流。
婆媳两聊得起劲,浑忘了她们原是在商量范安菊的嫁妆了!
直到范安柏兄弟回府,她们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忙去,临走时,大少奶奶略显迟疑的问:“母亲,刚刚咱们聊的这些,可否跟三弟妹说一说?”
“行啊!你能替她想,是好事,再说,他们在外头若能少吃点苦头,咱们在京里也能少些牵挂。”
说白些就是,好好的教导她,让他们夫妻在任上,别犯蠢,别惹事,省得咱们在京里,还要忙着为他们收拾善后。
大少奶奶掩嘴而笑,范安柏冷哼,“会有人看着三弟的,母亲不必挂心,倒是三弟妹,找个机会好生的跟她说,别以为她在后宅里,就不会生事。”
是是是,范夫人婆媳点头如捣蒜,杜大少奶奶殷鉴不远,若她别听信外间传言,也就不会被歹人轻易哄住,傻呼呼的带着儿子及心腹们跟人走,最后因此早早香消玉殒。
大少奶奶决定,明儿就去找三弟妹好生的说道说道去。
范夫人其实并没那么担心,范安松身边还有个冬青呢!范安松是好是歹,对她可是有着莫大的影响,三少奶奶进门这些年,她们妻妾间倒也相安无事,甚至许多时候,范安松要更倚重冬青一些。
想来,她也不想换个女主人吧?有她在,是不会发生如高明亭那种事的。
三少奶奶捏着帕子踉跄的从姜姨娘的屋里出来,范安松看着她直摇头,“我早跟你说了,别戴那些劳啥子的出来眩耀,你不听,这下好了,姨娘正在替二妹妹的嫁妆发愁,你自个儿送上门去的,怪谁呢?”
哭到鼻子发红的三少奶奶气得直跺脚,“我怎知她们母女这么……”不要脸啊!
说什么妹子要出嫁了,他们身为兄嫂的,要给她添什么礼?她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呢!谁知范安菊早早就相准了她头上的水晶蝴蝶簪,竟然不要脸的直接拿走。
“那对水晶蝴蝶簪,是我爹在南边外放时,从海对边的商人手里买来送给姨娘的,姨娘还在时,跟妹妹说好了,要留给她做嫁妆的,一直都收在库房里头的,你怎么会想到翻出来插戴呢?”范安松不明白妻子在想什么,虽然范安兰已被出族,又委身表哥做妾,但姨娘给她的嫁妆,他们做兄嫂的怎么能擅自取用呢?
“我,你,你不早说,我怎么会知道啊!要早知道是姨娘留给妹妹的,我怎么会去拿来用?”三少奶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范安松却觉得妻子实在不讲理,“早跟你说了,库房的东西别去乱动,你偏不听,你去动干么呢?真是。”
“我,我这不是怕吗?我们不日就要起程离京,这库房里的东西,我总是要点一点的吧!我怎么知道,那些东西不能碰?”明明都是丈夫的生母留下来的东西,她身为媳妇,却不能自由取用?
想到库房里,那些好东西竟然还要分给那个被出族的小姑子,三少奶奶就来气,再加上范安菊当着丈夫的面,强抢自己的东西,他就只会怪自己不该擅自取用,既然是要留给范安兰的嫁妆,他怎么不当场拒绝她,把东西抢回来啊!就只会冲着自己发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