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连夜发了好几通人事命令,兵部也没闲着,调了好几名将领往西南卫所去,其中就有此前在西北战争中立功的定南侯柳保家的侄儿柳定海、柳定邦,以及柳家军中几个表现出众的千户及校尉。
年关将至,在这个时候调动兵力,是略赶了些,不过谁让西南卫所的头儿,一死一被逮呢!九夷才经动乱,不派人去镇着,怕日久生变。
定南侯是已经确定要擢升为定国公,柳保家的长子原是定南侯世子,现在一跃而为定国公世子,让家里几个兄弟颇为眼红,但谁让人家会投胎呢?这日调令下来,柳定海和柳定邦将调往西南卫所,西南卫所指挥使新丧,副指挥使甫下狱,柳家兄弟这一去,若是能收服卫所那些人,便能大展拳脚有番作为了。
京里不少武将家的子弟都艳羡不已,自从开了武举之后,他们这些武官家的子弟想要靠荫萌在军中得个差事,已非易事,相比起他们,更多将领宁可用武举出身的武秀才及武进士,他们的才学是国家朝廷认可的。
而这些武官家的孩子,不少是学文不成习武也稀疏平凡,父兄们平日都待在驻地,家里长辈若有男性长辈压着苦练,至少武学上还有点看头,如果家里只有祖母、母亲等女性长辈,对他们狠不下心来要求,反正都想,日后进了军中,有父兄们在,何愁没有功劳加在他们身上。
但对长官们来说,这些走关系进来的少爷兵,是累赘是麻烦,是让人头疼不已的包袱。没有真才实料,只会跟跟他们抢功,稍稍受了委屈,就回家告状,让他们的老子来压他们。
用他们,还不如用那些武举出来的人呢!
如此一来,武官家的这些子弟们年纪到了,想进军中历练一番,便只能往自家父兄麾下去,交情好的,便互相交换子弟,你帮我带家里的小辈,我帮你照看你家的子侄,只是到底底子不足,真有什么实差,都不敢交代他们去做。
这才几年而已,这些小辈们便深刻的感受到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愉快的玩耍了!都说武官家的孩子轻松,不用读那劳啥子书,平日就是练练拳脚功夫,花花架子摆弄起来好看就行。
如果卖相好看,还能让皇帝相中,补进御龙卫,专司保护皇帝呢!那可就成了皇帝的近臣了。
谁晓得,自从开了武举之后,想进御龙卫,至少得是武举人才行。
这武术至少要拿得出手。
这一来二去的,不只武官家的子弟们感到前途茫茫,就连勋贵家的子弟,也感到前途可虑,进军队去卫所,以他们的身份,叫他们去当个小兵,那不可能,做军官,没点实力镇不住底下人,三两下就被人掀翻了。
最好的优差,当数帝京皇帝身边的御龙卫。
当然,这等优差是皇帝的门面,生得歪瓜劣枣的,身形太过瘦弱、肥壮,穿上戎装看起来不英俊挺拔的,统统不行,而且每一班一站至少三个时辰,熬出资历了,当个小主官,就不用站那么久,但至少,这差事是在帝京!不用离家,多好。
结果这等优差,现在竟然至少也要考过武举,取得武秀才的身份才能进御龙卫。
所以他们对柳家兄弟是羡慕又嫉妒,浑忘了,柳家兄弟被长辈们操练得半死时,他们是如何嘲笑对方的了!
柳家兄弟这几日邀约不断,定南侯夫人还想着要他们低调些,却被丈夫笑着拦了,“低调什么?这个时候就是要让他们高调点!”
范安岳这些天忙着筹备冬季拍卖会,对外头的事一概不关心,好不容易终于敲定拍卖会场之后,他也不骑马了,坐在车里慢悠悠的晃回家。
谁知行到半道上,车就停了,前头吵闹声不绝于耳。
“这是在吵什么?”睡觉睡到一半被吵醒的人,心情很不美丽,随侍的小厮机灵的道:“小的出去瞧瞧。”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去了好一会儿,那小厮才跑回来。“七少爷,外头是定南侯府的几位爷儿们撞到人,对方要他们赔偿,柳家的几位爷说没有,两边就吵起来了。”
“真是,由着他们去吵,叫车夫看着点,要是能回头绕别的路走,就快点走,别停在这里让人吵,少爷我累死了。”
“是是是,您好好睡,小的这就守在外头,等车子一少咱们就绕路走。”
外头呼啦啦的争吵声,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吵得他脑仁儿疼,他索性把被子拉过头,想要以此挡住外头吵闹的声浪。
侍候的小厮们看了相对失笑,摇了摇头,一个指指自己又指指外头,另一个点点头,就看对方出了车厢坐在车辕上,他伸手把门关好,怕风进来扰了七少爷的睡眠。
范安岳睡得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晓他睡着后不久,车夫就觑了个空档,转进巷弄里,七弯八拐的就转往别的路走了。
车子原本一路顺畅,突然间就减缓了速度,范安岳原本睡得就不沉,车速一减缓他才睁开眼睛,“到那儿了?”
“好像是在四方馆附近。”之前出去坐在车辕上的小厮,打起了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瞧,亏得他时常往外头跑,所以认得。
范安岳打了个呵欠,“好好的怎么跑四方馆附近来了?”
“您忘啦?咱们平常回府的路被人堵着了,所以车夫就绕了路。”
是喔!他怎么忘了呢!范安岳失笑,推被坐起,另一个小厮忙把手炉递过来,还拿了斗篷披到他肩上,就怕他刚睡醒冻着。
“我没那么娇贵。”范安岳虽这么说,但小厮们可不敢大意,还是帮他把斗篷披好,“年底了,严先生那拍卖会可就全看您的了,您这会儿可不能病了。”
范安岳冷哼一声,挪坐到窗边,寒风迎面吹拂,忍不住打了喷嚏。
“您才刚睡醒,怎么就往车窗去吹风。”
范安岳没好气的瞪了两个小厮一眼,外头正经过四方馆的大门,门里一群人穿着华贵,骑在马上,和几个穿着官服的人说话,不对,应该是在吵架吧!啧,今天真是运气不好,走到那儿都能遇上吵架。
他让车夫加速前行,车夫应诺,车速明显加快,不多时就离开四方馆了。
却不知四方馆里的人正因为他在吵架。
羌部五王子参加过秋季拍卖会,还高价拍得了尤大画师的画作,得知年底时还有冬季拍卖会,便想要去参加,只是这请柬不好得,上回只有羌部来的客人,四方馆得了请柬自然就给了五王子他们。
这次的冬季拍卖会,大燕帝京里就有好几个国家的客人在,北齐、东靖、羌部还有九夷的两位族长,另外还有东北的六个小国及部落的来使。
也不知拍卖楼是怎么搞的,这次冬季拍卖会的请柬竟然只有了一张,难道他们管事的不晓得,他们馆里现在住着好些贵客吗?而月一个都得罪不得啊!
范安岳还真不晓得,四方馆里现在有这么多客人,他只是按照上回的名单,让人照发一轮而已。
大燕人要参加拍卖会,自然是按照拍卖楼的规矩来,入场高价格门票便是在设定门坎,但对这些外囼来的客人,便有所优惠,是以请柬形式来请人,只不过这请柬与门票一样,限定了持请柬人能带一人入场。
不然能进门的贵客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出门簇拥的侍女、仆从众多,要是让这些侍候的人全都跟着主子进场,那还怎么管控人员的数量呢?
上回嘉宁郡主就没能跟去,后来听四方馆那些侍候的宫人们说起那热闹场面,不禁心生向往,闹着这次她要去。
最重要的是怀王也会去啊!
情窦初开的嘉宁郡主一心只想着心上人,对身旁的事不管不顾,连上门逼退人家正妃的事都干出来了,叫五王子和嘉宝郡王很是头痛,怀王有正妃、侧妃及无数个美人,嘉宁郡主真要进怀王府,以她的身份,难道要委屈她做个美人?大燕亲王妻妾上玉牒的名额是有数的,名额都没缺情况下,她送上门去想做什么?
五王子和四方馆馆史极力争取,东靖国三王子站在一旁,目光锁定身着天蓝色大燕服饰的嘉宁郡主,这个小丫头很有活力,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诱人。
他的目光顺着嘉宁郡主的身材曲线上上下下滑动着,嗯,身材很是丰满,不像大燕那些女人干巴巴的没味道,可惜,她身上穿着的是大燕的衣服,要是换上他们北齐的服饰,那才够劲儿!
角落里阿蕊和她哥大树目不转睛的看着,四方馆史和那些贵人们你来我往的争论着,他们在争论什么,他们听不懂,只晓得他们争得很起劲儿。
“大哥,你看。”阿蕊手指向另一边,那里站着的是北齐来的人,几个看似主子的人矜贵的站在旁边,就见一个像似管事的人挤进羌部人和四方馆的人中间,叽哩呱啦的说了起来。
羌部、北齐及东靖来使都各带了女眷前来,嘉宁郡主年纪最小脾气也最大,东靖国三王子带了王妃,还有两位绝色美女,是王妃的妹妹。
北齐的左翼狼王带了孙子、孙女前来,他早和狼主说好了,想把孙女嫁给羌部的嘉宝郡王,狼主乐见其成啊!行前还特意交代了,要他向大燕皇帝求娶公主,如果北齐能和大燕联姻、开边贸,便可把羌部挤到角落去了。
北齐狼主一直没把羌部放在眼里,直到前羌部大王把羌部整合起来,眼看他们迅速坐大,北齐狼主才指示左翼狼王留心此人,不能让他再壮大下去,否则必会影响到北齐。
没想到天助北齐啊!左翼狼王才将边境梳理过,准备要打压羌部时,羌部前大王就死了,他们在羌部大都的奸细说,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是很突然的全城戒严,然后老大王妃的娘家人乌氏一族,就拥护老大王妃的孙子开始造反了。
风夷族族长听到前头吵闹的事,便好奇的带着外孙和孙子前来,幸好通译跟了过来。
“这拍卖楼的冬季拍卖会,很,很受欢迎?”阿刚问。
通译忙给他们介绍拍卖楼之前的种种事迹,听得祖孙三个对这拍卖会也心生向往。
四方馆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是立刻就传进宫,通报皇帝知晓。
“为了拍卖楼的请柬吵起来?”皇帝嘴角翘翘很是得意啊!
“是”暗卫头领暗撇嘴,皇上咱能不哪么得意吗?
忽地皇帝话锋一转,“北齐的狼主想替他的儿子氷娶朕的女儿?”皇帝冷哼。
暗卫头领低着头不敢回话,皇帝又哼了一声,指示范安柏,“你起草一封回信,就说谢谢狼王抬爱,咱们大燕公主都是娇生惯养的,不离故土,若是真有心求娶,就让他北齐皇子到咱们大燕长住吧!”
皇帝这是打算扣着人北齐皇子,做质子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