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寻下晌时接到暗卫王统领的来信,道是有事相商,他去赴约后才晓得,王统领又要请他给受训的暗卫们上课,这也没什么,他已经教习惯了。
只是从酒楼出来,不巧听到酒楼里有人正高谈阔论著,杜相府仗势欺人,排挤与杜相曾孙女不合的人家,指使严大画师之女不要收与杜府不合人家的女儿入闺学。
为杜相说话的,自然也有,不过批评的声浪却出奇的盛大,彷佛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杜云寻青着脸掉头回去找王统领,王统领似是早知他会回头,苦笑摊手道,“一开始是鲁王府二房那几位夫人安排的,后来,陆续就有被拒绝的人家推波助澜,现在嘛!应该是谢相和方相都出手了。”
谢相一直是支持怀王的,方相是梅妃的父亲,与杜相、辛相素来不合,有机会踩杜家,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哼哼!”
王统领苦笑,“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严先生难得能重开闺学,甭说,我也很想把我家闺女送去上课。”
杜云寻冷笑,“我还真不知道,我师姐开个闺学,不收那些不合眼缘的人做学生,就成了我家在背后指使的了!”
王统领笑了下,“这件事怕一时半会是压不下去的。”
“那就由着他们去,不过,我想请兄弟们帮个忙,可成?”
“反击吗?”王统领问话的同时,已经开始动脑筋想着要如何反击了。
杜云寻含笑点头,“总不好让我师姐无端被人非议,而且最后只怕我那侄女儿也会被牵扯进去。”
“好。”王统领很干脆的应下,正好拿来让那些小的们试试手,看看他们如何扭转乾坤。
杜云寻从酒楼出来,就遇上杜云启,杜云启今日去佛寺给高明亭上香,出佛寺时,听到路人议论纷纷,内容同杜云寻在酒楼听到的消息大同小异,气得他脸都青了,正想回家找杜云寻查证时,不想在酒楼外遇上他。
兄弟两回家的路上,互相交换了讯息,杜云寻虽已请王统领帮忙,但杜云启还是觉得不够,想要找杜相商量,看要怎么处理此事。
宫里御书房里,皇帝正与诸相商议国是,忽地有小太监悄悄的溜进来,他先向掌管御书房的管事太监禀报,那圆胖高壮的管事太监听完话之后,暗道这都什么事啊!这鲁王府的运气这么差,该不会是犯了冲吧?
心里腹诽着,脚下却不敢担误事,他疾步走向皇帝,小声的向皇帝禀告,皇帝本有些心不在焉,听了第一句话后便正了颜色,底下坐着的诸相听不见管事太监所禀何事,但见皇帝面色变化,不禁好奇的看着皇帝。
皇帝沉吟片刻,随即问管事太监,“这消息可确实?”
“是肃州知府和西北大营驻将,分别派人送回来的消息,应不至有错。”管事太监躬身回道。
由肃州知府和西北大营驻将分别送回京的消息,是为何事?言首辅心里暗有猜疑,却不能肯定,另外几位相爷也低头琢磨着,西北啊!大雪封山,记得羌部欲南下送礼的队伍就被阻在山中,难不成是羌部的人出事了?
哦,不对,鲁王世子前不久才送其妹及外甥北上,算算行程,不对,他们应该早就进羌部的领地范围,继续北上了。
皇帝示意管事太监将方才禀报的事,跟诸相说。
管事太监这才朗声道,“鲁王世子在送东靖国使者一行人出大燕后,就行踪不明,另外,东靖国使者他们出了羌部后,就遭到不明人士袭击,东靖国三王子妃重伤,三王子世子轻伤,使节团死伤惨重,若非三王子妃的护卫得力,怕是会全部覆灭。”
管事太监说完,诸相不禁一愣,东靖国三王子妃不是死了吗?然后大伙儿才反应过来,对,东靖国国王已封楚明心为新的三王子妃,她的儿子则是世子。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心道,看来原三王子妃的母族还没死绝啊!想想也是,三王子素得国王疼宠,国王为他挑的正妃,必是出自重权在握的家族,三王子妃能谋害亲夫,必有帮凶,看来东靖国国王没有跟他实话实说!
“东靖国国王该不会,根本就没处置原三王子妃的母族吧?”谢相若有所思的道。
“那是杀害他儿子的人,他要不要论罪,是他的事,不过牵扯上我们大燕,咱们不拿出个态度来可不成。”辛相对皇帝拱手道。
杜相点头附议,言相则道,“是该派人走一趟东靖国,虽然鲁王如今重病,其女到底是宗室女,又已被东靖国国王立为三王子妃,她母子二人之前一路逃回大燕来,如今重回东靖,还没回到大都就出事,东靖国国王必要给咱们一个交代。”
方相却持反对意见,“东靖国和我大燕关系平平,不好为个外嫁女,而与东靖国国王起冲突。”
皇帝不置可否,任由诸相各自表述,直到掌灯都没吵出个结果来。
“皇上,您意下如何?”
“派人先把鲁王世子找出来,那是他嫡亲妹子,又是他亲送出关,就叫他走一趟东靖吧!”皇帝淡淡的道。
问题是,鲁王世子现在行踪成谜啊!
言首辅抬头看向皇帝,却看不清皇帝的表情,灯光下,皇帝俊挺的五官半隐在阴影中。
“是。”管事太监躬身领命,随即转身走出去安排。
诸相从御书房出来时,天空开始飘起鹅毛大雪,言首辅将斗篷拉拢好抵御寒风,几个小太监忙递上手炉给诸相,言首辅看他们冻得小脸泛青,接了手炉就摆手让他们退下,小太监露出笑容恭敬的退回廊下。
其他几个小太监也跟着退回来,看着诸相的身影逐渐被大雪遮蔽,一名管事太监从御书房走出来,看到他们立在廊下,忙招呼他们离开,御书房里,皇帝正在和暗卫统领们说话,若是被他们听了去,他可就要挨罚了。
“他去哪儿了?”
“回皇上,鲁王世子去鲁王之前养兵的庄子了。”负责西北一地的暗卫统领低声回答。
皇帝点点头,“他是他父亲的臂膀,他爹倒下了,他想把他爹手底下那些人纳为己有,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得不说,鲁王着实有些才干,皇帝已经让人挑掉他手底下那些新建的养兵庄子,可没想到,远在西北,竟也有这样的庄子存在。
“找到他的行踪之后,不要轻举妄动,让彭席进派人与他连络,等他们走了,再一举把那些庄子毁了。”
鲁王世子若知么妹出事,他必会将庄子上新养的兵带走,虽对父母偏疼么妹的作为不满,但他到底是长兄,必不会任由么妹在异邦遭人欺凌,他手里有人,再有人挑唆一二,带着兵马前往东靖国,要求东靖国国王给个交代,必是免不了的。
“让彭席进派一队人护送鲁王世子前往东靖国,然后驻扎在羌部与东靖的边境。”
这是要给鲁王世子撑腰?
“这是表逹我大燕的态度。”
如果东靖国国王不能给个令人满意的交代,那么大燕不介意血染东靖。
那么就要借道羌部了!统领开始动起脑筋来,当初安插在楚静姝、楚明心身边的那些人就可以动起来了。
他还以为,安插那些人在那两个女人身边,简直就是浪费了!倒是没想到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
大雪纷飞的西北大营里,彭席进满面寒霜领着亲卫从营外回来,一名副将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相迎。
“找到人了?”
“找到了,人都安置好了,不过他们那个主子冻得厉害,老冯说,大概得截掉半条腿。”
老冯是军医,在西北大营待久了,对冻伤很有一套,如果他说没救了,那就真的没救了!“
“可问清楚,他们怎么会掉到山谷下的?”边脱下斗篷扔在椅旁,边坐下倒酒来喝的彭大将军问。
副将摇摇头,“问了,他们说是领路的向导带他们走的。”而那名领路的向导已在日前伤重不治而亡,不知他是因大雪迷了路才带着人走错路,还是刻意为之,不过这向导是羌部嘉朗郡王他们自个儿找的,并不是他们给安排的那个,出了事,也只能怪自个儿识人不明了!
彭大将军喝了一大碗酒之后,又倒了一碗,等肚里开始暖和了,酒意慢慢散向四肢,他才露出笑容,“鲁王世子呢?可接到人了?”
副将摇头,“咱们的人去迟了,扑了个空。”他抬手挠着下颌,“感觉这位世子爷是在避着咱们哪!”
彭大将军呵笑,“由他去,让人追紧一点,谢统领派人给咱们的那几个庄子,他去过几个了?”
“两个。”因连日大雪行路难,鲁王那几个庄子又都建在深山里,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造访过两处庄子,已算了得。“他把人都带走了?”
“没。将军,您说,这鲁王建这些庄子是想干么?”
副将好奇的问,他领人去过庄子,那庄子占地辽阔,种地的地方不多,却有大大的校场,他久在军中,知道训练兵卒要用的有那些东西,鲁王那处庄子样样不缺,甚至有些要比军中还好。
彭大将军虎目圆瞠,“你管那么多!吩咐你做啥,照做就是,别多想,也别多嘴。这事,不许向外张扬,知道不?”说到后来,彭大将军越发严厉,把副将吓得连连点头应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