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范夫人洗漱过后,坐在炕上烘头发,边听丁嬷嬷回报,“都查清楚了?"
“是,三姑娘利用周氏留下的人,给方姨娘送了钱,方姨娘派人去角门那儿接应,让方姨娘去跟姜姨娘许诺,会把她手里的东西分一半给二姑娘添妆。”
方姨娘和姜姨娘绝对想不到,她们的异动,都被人看在眼里,而且早早就跟范夫人报备了。
从去年开始,关于范安菊的消息就一直不断,她现在可是京中不少人欣羡的对象,一个己经及笄、婚事一直受挫的庶女被嫡母记在名下,给她准备了一大笔嫁妆,还许了门好亲事,未来的婆家可是京中名门,要知道,庶女能被嫡母记在名下,除非是刚出生就没了姨娘,嫡母又没女儿,才会把庶女记在名下。
像范安菊这样,都已经及笄议亲的大姑娘了,才被记为嫡女的屈指可数!
范夫人就在想,范安兰知道了她想要的一切,被人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松到手,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我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亲自跑来。”胆子真不小,也不怕被人发现。
丁嬷嬷拿了簪子去挑灯蕊,“三姑娘费尽心思混进门,就为了跟二姑娘吵一架?”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总之,她盯上范安菊就好,别再来找阿昭的麻烦就好。”
丁嬷嬷却有些担心,“您把二姑娘抬高起来,日后在外头,她若要仗着长姐身份,要压六姑娘一头,可怎么是好?”
范夫人微微一笑,“我总不能帮阿昭一辈子,她总是要自己学着去应对啊!若她应付不了二姑娘,那要怎么应付外头的人呢?”
有时候,外人找麻烦,还好应对,就怕是自家人脑子不清楚,净给人找麻烦,还一幅我是为你好的嘴脸,那才叫恶心人哪!王进苑的祖母,还有高尚书夫人都是如此。
听姐姐说,魏家孙少爷上门要求亲,老太爷说他还一身伤,还是养好了再说,谁知就几天的功夫,竟然就和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勾搭上了。
“王家可有消息了?”
丁嬷嬷忙道,“下晌时,大姨太太就遣人送消息过来,说亲家老太太那侄孙竟然勾搭了她派去探望的丫鬟,亲家老太太被气晕了过去,亲家老太爷怒极,就要赶那人立刻就走,免得败坏了王家的名声。”
“后来呢?”
“还是咱们大姨太太劝了两句,说是还伤着呢!就这样把人赶出门去,要是有个不测,可怎么跟魏家人交代,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老太太娘家人。”
“王家老太太不是很疼那个姓魏的,连亲孙子都及不上呢!她身边的那些丫鬟,不都是给爷儿们备下的吗?怎么还会被这种事气晕过去?”
丁嬷嬷换过一条帕子,继续给范夫人烘头发,“这不一样啊!王老太太这些丫鬟都是娇养着的,她没说给,那魏家表少爷就惦记上,是偷,王老太太心里能高兴?”
那都是王老太太准备着要给儿孙们的通房,虽然一直送不出去,但在老太太心里,这些丫鬟是她儿孙们的女人。
侄孙想要大可跟她开口讨,他没说,却偷偷摸摸的勾搭上了,而且老太太还是经由其他几个丫鬟口里得知的,这就好像自己被人偷了东西不自知,还把偷儿奉为座上宾,感觉被人看笑话了。
老太太不晓得,身边这些丫鬟们被她养得娇,就盼着进京后能搏个好前途,谁知老太太中看不中用,一个丫鬟都送不出去,做官的大老爷不肯收,倒也罢了,他那夫人看来就不好惹。
没想到二老爷和四老爷家也不肯受,女子的青春最易逝,再这般拖沓下去,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要被耽误了!
她们在湖州时,就见过魏家孙少爷好几回,知道这是个知情识趣兼之怜香惜玉的,几个丫鬟每天都争着要替老太太去探望他,她们在老太太身边侍候,对她的身体最明白不过,她毕竟年纪大了,这个家又是夫人当家,她们依靠着老太太,还能有几日的好日子?还不如趁早谋个出路,
其中一名叫灿娟的拔得头筹,抢先和魏孝贤成了好事,其他丫鬟便着急了,和魏孝贤那两个通房等着看好戏不同,祝姨娘是醋了。
祝姨娘伺机,趁另外几个丫鬟来探望时,与她们通了声气,让她们在老太太跟前嚼舌根,狠狠的告了灿娟一记,大老爷派来的人又提醒老太太,魏孝贤进京后,还没提及婚事呢!虽然大姑娘不在府里,可是大老爷和大夫人都在!魏孝贤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跟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做了苟且之事,大老爷夫妻怎么会肯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老太太乍闻此事,只觉天旋地转,侄孙若是表现良好,她要老大夫妻把女儿嫁他为妻,他们若不应就是不孝,可是现在明摆着是他品行不良不检点,她要逼长子嫁女,他们不从,她想告儿子不孝,到了堂上要怎么说?人家能反过来说她不慈啊!
奉王大老爷之命,在老太太身边剖析这些厉害的仆妇很尽责,让老太太听得一惊一乍的,再加上老太太那几个丫鬟从旁加油添醋,务求把灿娟给一举铲除,老太太承受不住就晕过去。
“那现在还是把人留在府里养伤?”
“是。不过,亲家老太爷令把他养伤的客院严格看管起来,还亲自修书去魏家,敦请他们严加管教,别再丢脸丢到亲戚家来了!还说,两家作亲的事不必再提,这回只当是魏家孙少爷不懂事胡闹,不跟他们计较,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若魏家真有诚意要作亲,怎么纵容魏孝贤一人领着通房妾室跑了来?就算一开始不确定王家是否愿意作亲,也该请个中人来探口风,得了确信,就是请人上门正式议亲。
由此可见,想要求娶王进苑的,大概是魏孝贤一人所想,而王老太太则是被他给哄骗了。
丁嬷嬷听范夫人这么说,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那魏家之前不是还写了信来?”
“谁知道他们信上写什么,搞不好是写了他家儿子顽劣,请亲家别当真,别跟他一般见识呢!”
丁嬷嬷抿嘴一笑,“那这事不就是王老太太和魏家孙少爷剃头担子一头热?”
“可不是吗?”
此时的王府,王大老爷把魏家来信摊平在桌上给老太爷看,“这是儿子让人从母亲镜奁取来的。”
信上不过寥寥数语,大致内容与范夫人猜测的相去不远,只是范夫人没猜到最重要的一点。
“我就说,他进京还带着通房和宠妾,完全不像是上门求亲来的,倒像是出门游玩的,却是没想到他是来避祸的。”王大老爷道、
“怪不得要带着那个妾室,原来就是为了她,才把发妻给气死的。”老太爷捋着胡须道,“如此一来,就不能把人赶回去了。”
大老爷将桌上的茶盏举起,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才道:“父亲这就错了,正因如此,咱们不能再留他住着了。”
“这是……”老太爷顿了下,随即恍悟,“这魏家真是够了,这样算计我们,还想仗着你的官威,想逼他们媳妇的娘家不再追究?”
王大老爷颌首,“魏家表兄只怕在摇摆不定,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让儿子娶我们阿苑,他既想借我的势压下孝贤表侄元配娘家人,又怕娶了阿苑进门,她会仗着娘家的势和这件事,狠压公婆和丈夫一头。”
说白了就是既想做那啥,又想要牌坊。
只不过魏家的长辈们万万想不到,魏孝贤惹祸的本事如此高强!还没进京,就先招惹了朵毒花在身边,亲事未定,就勾搭了个丫鬟。
王大老爷本就看他不顺眼,现在得知这人不安好心眼,一声不吭的想把他扯进浑水里,要借他的势让自己脱出泥淖来。
“他做出这等丑事来,儿子为王家名声计,只能请他住到客栈去了。”
儿子把王家名声都祭出来了,王老太爷还能说什么?当晚就把人送往客栈去住。
王老太太吃过药醒来,得知侄孙被赶出府,哭哭啼啼逼着儿子把人接回来,却被老太爷兜头甩了个巴掌。
“我不活啦!我不活啦!儿子不孝,媳妇也不孝,你这老不死的不替我收拾他们,竟然还打我?”
“打你还是轻的,我问你,你侄儿这信上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老太爷扬着信柬质问。
王老太太瞠圆了眼,“你,你怎么会有这封信的?你,你们,你!”老太太急得不行,指着丈夫和儿子,语不成句。
“你别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你,你侄孙元配娘家人状告他,与妾室谋害发妻性命,你知不知情?”
“我,我知,知道又怎样?他又没错,是那女人小心眼不堪为大妇,一点小事就责罚妾室,我那侄孙看不过去,说了她几句,她就气死了!怪谁啊?!怪她自己气性大,丈夫不过数她几句,她就受不住了。”
王大老爷之前并不知这桩官司,不好说什么,只道:“他岳家已经递了状纸要告他,他若不回去露面,官府就可能发布海捕文书,儿子身为朝廷命官,不能循私,他要是在家里住着,儿是要送他入监的,您是要留他在府中,等着海捕文书公布,儿送他进监牢,还是现在就让他住在外头,等伤势略好,就起程回去?”
王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的,“留他在咱们家住,他就得进监牢?你不是官吗?不能保着他?”
“保得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还不如叫他早早回去,老老实实的过堂把话说清楚来,要是等海捕公文发布了,被人逮到押着送回去,这待遇可就跟自个儿回去完全不同,那些衙差可不会管他身上有没有伤,要是伤口裂了,也不会找大夫给他疗伤,要是这样被押回去,只怕到了地头,不死也半条命了!”
王老太爷颌首,“儿子说的是,尽早让他回家去吧!就算他是冤枉的,到时县令审案不到,那就是依畏罪潜逃论处,你忍心让他下半辈子就这样躲躲藏藏见不得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