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小柳子,鲁王世子边急召幕僚们来议事,边与妻子说了女儿的事。
“卖身为奴?我的明心?”世子夫人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小柳子人呢?”
“我让他去歇着,明儿一早,我让管事和他一起去,若真是明心,就赶紧把人带回来。”世子抬手揉着鼻梁。
世子夫人低头饮泣,“我可怜女儿,那,那口棺材里躺着的,究竟是何人?”
“不知道。”鲁王世子沉吟片刻,才有些艰难的对妻子说:“如果那女子真是明心,她活着回来,杨十一郎却没消息……”他别开头避过妻子的眼睛,“只怕杨家人不会罢休。”
世子夫人愕然的张着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很可能会把明心接回去?”
杨十一郎犹生死未卜,与他一起被掳的楚明心死而复生,杨家人会不抓着楚明心追问儿子的下落吗?追问不出来,是不是就此把明心拘于府内,要她为杨十一郎守活寡?
“他们敢!”世子夫人越想越气,愤而拍桌怒吼。
“他们有何不敢?明心名份上可还是杨家媳。”鲁王世子也恼,怎能不恼,本想着女儿嫁去杨家,日后可为自己添一臂助,毕竟怀王自成亲后,就与杨家渐行渐远,从前怀王见着富阳侯父子,总会亲昵的上前问候,可自杨延喜逃婚,怀王见着富阳侯府的人,就变淡了。
连自己这个外人都看得分明的事,富阳侯那老狐狸没理由看不出来,可是他也没想法子去改善这情况,这点让鲁王世子有些看不透。
然而他们之间有嫌隙,对他来说是好事一件。
因此,女儿思嫁杨十一郎,他没有多想便应下了,就算没有外间疯传的那些流言,他也不会阻拦女儿嫁去杨家。
想到那些流言,他就想到了怂恿女儿离家出走的妹妹。
“秀宁最近如何了?”
“还能如何?”世子夫人已经稍稍冷静下来,听闻丈夫的问话,冷冷一笑回道,“还不是为她那一双儿女婚事在忙活,不过,她看上的人家,人家看不上她的儿女,想巴上来的,她又瞧不上。”
世子沉吟片刻,“我让你帮她相看的对象呢?”
“甭提了!”世子夫人知道丈夫想赶紧让这妹妹再嫁,有婆家管束着,他这当大哥的也就能放开手,而且她害得她们明心名声受损,一定得要她受点教训才成,只是想她再嫁,谈何容易啊!
这人选难找啊!
“她都有儿有女了,再嫁也不必替夫家再生孩子,男方年纪大些无所谓,有儿有女最好,若是上头再有公婆就更好了。”
世子夫人摇头,“您想得容易,就算有人合咱们这条件,只怕母亲不同意。”
“她?”世子冷笑,“得了吧!秀宁初嫁,是谁处处顺着秀宁的,最后呢?和离收场,再嫁,可由不得她母女来做主了。”
“可人都说,初嫁从父,再嫁从己……父王如今病重,可不好为这种事,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若不是怕惹鲁王不喜,又何惧鲁王妃和秀宁县主母女?
“放心,你找到对象后,我来跟父亲说,我们是秀宁的兄嫂,难道我们还会害她不成?”世子嘲讽一笑。
世子夫人点点头,“是啊!我们是她兄嫂,自然是为她着想的,毕竟,她若嫁的不好,日后咱们也受累!”
“正是。”
所以要挑个离京远些的,“我们也不怕父王和母后挑毛病,秀宁和离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只有远嫁,待时日一长,这事淡了,再回京长住嘛!反正秀宁有自己的府邸。”
世子夫人颌首,“妾身知道了。”
见妻子应承了,世子点头转身离去。
小柳子是世子心腹,他一进府就有不少人巴结讨好,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府中知道他得重用,被派出府做事的人不少,就算不晓得,看着大家烧热灶,谁不上赶着去?
要知道这一位可是难能回府一趟的,要巴结,机会可不多,撒在鲁王府中的探子趁机打探,一个晚上就搜罗到的资料,竟较他们苦守几年所得还要丰硕。
暗卫统领将消息送到皇帝御案前,面上虽不显,但那双晶亮的眼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让皇帝想忽略都办不到。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可喜之事吗?”
“陛下您看了便知。”
皇帝不置可否,一目十行迅速的将得自鲁王府的消息看完,“这个太监很难得回京?”
“是,听说三、五年才回府一趟。”
皇帝敲着御案,“可知他去了何处?”
“目前只知他从齐州回来,途径肃州与齐州的边界。”暗卫统领顿了一下,“听说他在一小镇上,发现了已过世的世子千金。”
世子千金?楚明心?“怎么会被他发现的?”
暗卫统领叹气,把事情说给皇帝听,他们的人救出楚明心,将人安置好就离开了,后头的事,他们还真不知道。
皇帝日理万机,对这败坏楚氏名声的隔房侄女,着实是厌恶且不在意的,若非皇后提了一句,他也不会让暗卫把人给救出来。
“虽然楚明心行为不检,但毕竟是楚氏女,万没有让她在外让人糟贱的理,臣妾虽不喜她,更恨她坏了皇室名声,但天下父母心,知道她在外受难,就难免将心比心,陛下。”
皇帝长叹一声,皇后心软。“让人去查。”
暗卫统领应声随即告退。
皇帝揣着鲁王府传来的密信,去了椒房殿。
看完了信,皇后抬起头问皇帝,“您说鲁王叔可知世子所为?”
“他?一半一半吧!”皇帝淡漠一笑,“世子是他儿子,置下产业屯兵于深山中,他做老子的会不知?这老狐狸,堂兄想争,他放手让他去做,争到了,他便是太上皇,争不到,他一老纨绔啥都不知情,朕能耐他何?”皇帝冷冷的道。
皇后摇头长叹,“明心这孩子真是命苦,原以为如她所愿嫁了人,就能夫妻和美一辈子了,谁晓得竟是命薄啊!”
楚明心已死且早已下葬在夫家,若她没死还安然回来,杨家和鲁王府势必还有一番争斗,明面上杨十一郎夫妻是遭不明人士半道劫走,但皇帝知道,这是杨家大房不舍么儿去西北受苦,才命人把幼子夫妻劫走。
经过去年那一役,西北大营驻将虽曾是杨家家将,但现在已是独当一面的一方驻将,光看他对杨家在西北分支的态度,杨家如何能放心,杨十一郎在他手底下流放?
现在可跟当初初流放时不同,最重要的是,还挟带了一个宗室女同来。
如果彭席进待杨十一郎太宽厚,楚明心会怎么想?这一位可是个生事的主啊!而且,彭席进连番立功,已非当年杨家家将了!还有肃州知府破获羌部奸细有功,这一桩桩,一件件,杨家大房怎放心杨十一郎去西北服刑?
皇帝对用彭席进为帅一事,其实是很忐忑不安的,暗卫们陆续回报之事,无一不表明,老富阳侯自很早就在下盘很大的棋,他争的不是他自己的千秋,而是杨氏血脉的千秋。
羌部老大王让他尝到了甜头,替老富阳侯养小妾和儿子,还将祖宗基业拱手相让,不知他泉下有知,会不会又活活气死过去?
皇帝看着手上的密信,亏他父皇对鲁王父子一向宽待。“朕走了,你心里得先有个底,万一,万一鲁王世子夫妻要把楚明心带回京来,该怎么办?”
“皇上的意思呢?”这种事她可不想自个儿做主。
“朕的意思,死了的人最好就别再冒出来作乱了。”言词中不掩对楚明心的厌恶。
皇后明白了,嘴角微勾的恭送皇帝离去。
“娘娘,这十姑娘不回京,要怎么让鲁王世子和杨家斗啊?”宫女着急的问。
“这有何难,只消世子夫人想到她女儿从此不能再以原来的身份见人,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宗室女,变成一个黎民百姓,她对杨家的怒火,只会更加旺盛!哦,对了,可将上回进宫之人,已被秀宁县主收买的事,捅给她知道了?”
皇后接过茶抿了一口问。
站在皇后身后的女官低声回道:“已经通知鲁王府的暗卫,将这事捅出去了。”
皇后放下茶碗,满意的点头。
不管秀宁县主是为了什么要挑拨大公主跟皇后闹生份,又为何要让大公主去巴结太后,总之,踩到她头上来,不收拾了,日后食髓知味,三天两头的撺掇着人跟她闹腾,她日子还要不要过?
鲁王府这边,小柳子休息一晚后,隔天就带着人直奔他见到楚明心的那个小镇。
只是去到小镇之后,才晓得,楚明心并不是被卖给镇上的人,而是在此间做客的富商,小柳子见到楚明心之后,没两天,那富商就临时有事离开此地,至于他买下的那些人,有的他带着走了,有的转手卖了。
“柳公公,您看要怎么办?”脸圆微胖的管事急得冒了满脸油汗。
“查,一定要把十姑娘给找回来。”
这一追,就是将近一年才得到确切的消息。
京里的鲁王府和富阳侯府原是儿女亲家,但自从楚明心尸身送回京里后,两家就势同水火,不时可闻,两家互别苗头,在生意上恶斗的事。
而秀宁县主也不知为何,与兄嫂们闹翻。
这日在武宁侯府的寿宴上,范安阳就当场目睹了秀宁县主与鲁王世子夫人针锋相对的场面。
范夫人看女儿和外甥女儿看得入迷,忍不住要打断她们。“你们两快别看了。”
“就让她们瞧着,让她们见识见识,这人啊!可不是身份高的人就一定有教养,有时候,身份越高的,闹腾起来反而更加的不要脸。”丁老夫人在听到秀宁县主高声骂世子夫人是贱货时,忍不住脸皮微抽。
“外祖母放心,我们看看而已,不会跟着学的,就像咱们看戏,戏好看,咱们也不会学那孙猴子上天庭偷仙桃一样嘛!”
丁老夫人指着她骂,“你这猴儿!幸好没跟孙猴子学!”
一旁的几位夫人、太太都轻笑出声,她们身处事外,观看鲁王世子夫人姑嫂的大战,可不就像是在看戏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