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凤帐里香风习习,因位置比太后离皇帝御帐近,所以皇后要比太后还早知道五皇子被斥责了,而且她还晓得皇帝为何突然对五皇子发火。
见凤座上的皇后掩不住笑意,站在一旁的嬷嬷连忙提醒一声,“娘娘,帐里还有旁人在哪!”
话声方落,偎在皇后身边的三公主不高兴了,“嬷嬷,母后难得开心,你别来破坏嘛!”
坐在下首美人榻上的兰妃抱着二公主,闻言对皇后笑着赞道:“都说四公主孝顺,妾身看,咱们三公主才是真孝顺。”
帐里众夫人们也纷纷附和。
四公主是杨妃的小女儿,太后常在众人面前夸赞她孝顺,今儿给她做抹额,明儿给她绣荷包,后日给她做糕点,但宫里头谁人不知,四公主那就是个只会撒泼刁蛮啥都不会的主儿!
给太后做抹额,绣荷包做糕点?明明是杨妃宫里的人替她做的,也好意思当成自己做的来表功!真是笑死人了!二公主、三公主也给太后做过,还是亲自动的手咧!可太后不领情,别说吃、用,连看都不看一眼,让二公主姐妹很受伤。
皇后还开解过两个小姐妹,咱们做了是尽孝,太后不领情是她的事,与她们两无关。两姐妹聪慧,知道太后瞧她们的母后、母妃不顺眼,连带着也瞧她们不顺眼呗!
说得白一点,她们尽到孝道了,太后不慈,连面子功夫也不屑做,那是她的问题,就不知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呢?一次两次的,太后事后还能心情不好、身体不适的理由圆过去,次数一多,回回如此,别说旁人,就太后自己也觉气虚,只是待她反应过来想要补救,已来不及了!
公主们表孝心,太后不赏脸,却独抬举四公主,兰妃有时真同情四公主,爱之足以害之,还问过她娘,太后此举可否称为捧杀?她与杨妃其实是有仇的吧?
被她娘嗔笑着说了她好几句。
“娘娘可别自个儿偷着乐呵!也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一乐啊?”方才内侍从皇帝那儿过来,对皇后说了几句,皇后就喜得笑起来,众人却不知皇后在笑什么,因此兰妃一问,下头众夫人们都看过来,想知详情。
皇后摆摆手混了过去,众人见皇后不欲说,她们自不好追问,只能在心里揣度,一位夫人机灵的指了御河上的两艘龙舟唤大家看,大家纷往外去,三公主好奇闹着去瞧,皇后便让宫女把三公主和二公主领过去,再把兰妃招到近前。
压低了声与兰妃咬耳朵:“方才五皇子凑趣儿,反被皇上斥责了。”
“怎么会?”好好的怎么皇上怎么会斥责儿子?
“今早出宫前,皇上才得了消息,道自前儿起,五皇子与富阳侯家几个小子,在北外城一家花楼里荒唐了整日,临别时还应承要给杨十一郎补个实缺。”
兰妃恍悟的掩嘴笑了,敢情是犯了皇帝的忌讳?将官职私相授受啊!皇帝是个明君,一切按照规矩来,当然,皇帝要是高兴起来,要破例,那也得他高兴,他喜欢,总之,五皇子应下杨十一郎补实缺的事,让皇帝很不爽,是他是老子,还是五皇子是他老子?敢做他老子的主?
皇帝就算再怎么宠爱儿子,也容不得儿子爬到他头顶上去,更何况,他没那么宠爱五皇子。
嫡出的九皇子端坐在兰妃所出的六皇子、十皇子及十三皇子身边,兄弟几个正在看御河上的胜负之争,忽地两岸爆出欢呼声,看来是分出胜负了!
皇后回过神,交代内侍把几位皇子送过去皇帝跟前,胜负既出,皇帝要去颁奖,几位皇子得跟着去亮相,兰妃帮儿子们整衣冠,皇后也在帮九皇子整冠肃服,边还柔声的交代着,“一会儿见了你父皇,别提你五皇兄的事,若有人提,你就帮着劝你父皇别恼他,知道不?”
“儿臣晓得了。”
九皇子快满十五岁了,个头比皇后还高上半颗头,当然,皇后要是梳了高髻就跟儿子齐高啦!看着儿子稚气未脱的脸蛋,皇后拿着绢帕给他拭汗,待兰妃打点好六皇子几个,由内侍领他们去见皇帝。
兰妃暗叹口气,五皇子的婚事压着拖沓至今未有定论,连带着六皇子几个也不能议亲,再拖下去,二公主的婚事就要受影响了,三公主与二公主只差一岁,想来皇后也焦心吧?
“梅妃今儿还是不适?”皇后问。
“是。一早就派人来跟娘娘告假,说是昨儿受了寒,今儿一起就头晕,奴婢已让人请太医过去请脉了。”宫女柔声的禀报,梅妃不适,七皇子和十一皇子及七公主自然也没来。都留在别宫里侍疾了。
“知道了。”皇后颌首。
兰妃让宫女侍候公主们去净手,自己则低声对皇后道:“妾身看,梅妃不似病,而是喜。”
“晓得了。”皇后淡淡的看兰妃提醒道:“她若真是有喜了,怕是有人比咱们还急。”
兰妃眼珠子一转也明白了,含笑点头,兰妃生了三子一女,杨妃亦然,梅妃生了二子一女,就差个儿子便能与她们两比肩,就算杨妃不急,太后也要急啊!
太后向来胡涂,由着她去瞎折腾吧!连亲生女儿都与她不亲了,她还不自知,一心扶持着娘家,难不成想改朝换代,楚氏王朝改由杨氏称帝,她方甘心?当楚氏一族全是傻子?当朝臣是睁眼瞎?
人最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没有那个福分却硬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兰妃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并不是全来自皇帝,有一大部份是来自皇后,皇后是个聪明人,占了太后、杨家心心念念的后位,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不打你打谁?所以她需要助力,能帮着分担杨家的压力,最后她相中了兰妃。
初进宫时,兰妃也有自己奢想的,但她很快就认清现实,杨妃有太后撑腰,皇帝也得给几分面子情,毕竟是国舅的女儿,皇后是元配,皇帝护着,就是太后也不敢明着欺负皇后,谁让她没生儿子呢?女儿们还得兄长撑腰哪!不受重视的长公主,就算是太后所出,腰杆子也硬挺不起来。
兰妃娇憨却不傻,纵使有个舅父受皇帝看重,并不代表太后就不会为难她,相反的,范太傅阻了杨妃长姐的太子妃之路,杨妃进宫只能为妃,太后整不到她家舅舅,不代表整不到她,谁让她是皇帝的嫔妃呢?与皇后连手,她在宫里才有好日子过。
果然,她尊皇后,皇帝欣然乐见,帝后二人保她孕期顺当,顺利产子生女,如今儿女双全的她,只盼早日能抱孙,儿女都能平安。
梅妃甫入宫时虽也依附皇后,只是后来七皇子渐大,展露出聪慧才华,梅妃的心也逐渐变大,也是,看到富阳侯一家,谁家不羡,梅妃父亲如今已是宰相之一,若外孙为帝,他这外祖父还能指点江山呢!
反是她家,父兄自她入宫为妃后,便日渐低调,大哥就不说了,平日舞文弄墨早无昌平伯当年叱咤沙场的剽悍杀气,二哥虽在五军都督府领职,不过一个虚职,还时不时不在京中,也不知他上那儿风流去。
皇后正待与她说什么,正巧有内侍来报喜。“贺喜娘娘,梅妃娘娘有喜,容贵人有喜。”
嘎?不是只有个梅妃一个有喜?
兰妃愣了下,下意识望向皇后,皇后朝她微笑示意,兰妃眼珠子一转赫然开朗,梅妃故意在今日传出喜讯,偏偏有人与她打着一样的算盘,这下可好,两人同时有孕,看谁的福气大些产下皇子呗!
在外应酬了一日,甫回到范家别院,范夫人接过范嬷嬷递过来的冰镇帕子在脸上按压了下,舒服的吁口气,“家里可好?”
“好,二姑娘、三姑娘都在屋里绣花。”
闻言范夫人丁文荷诧异的拿开帕子,望着范嬷嬷,见范嬷嬷很肯定的对自己颌首示意,她才喃喃道:“这天是要下红雨了?她会绣花?”
“瞧夫人说的,三姑娘大了自然就懂事啦!知道女孩子家学针黹、中馈是本份。”
范安菊不喜文墨,但范安兰很爱,却很厌恶做针黹,学中馈,还在任上时,范夫人请人来教她们姐妹,范安兰就是举着十根被针扎出口子,流着血珠的手指跟范大老爷告状,说嫡母虐待她,范大老爷回房就跟她吵了一架,要不是……要不是……要不是谁,谁挡在她前头,说学针黹本来手指头就会受伤,还举起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指给她爹看,是谁?她怎么想不起来,是谁挡在了自己前头?
范夫人抿着嘴苦思不解,范嬷嬷几个见状互相交换一眼,眸中欣喜难抑,夫人近来情况大有起色啊!
范夫人摇摇头,将不解的事压下,“是因为那位柳家千金带动的风潮?”
“是啊!”范嬷嬷笑着应道。
“也好,能因此多学点也是好的,省得日后出阁,人家说咱范家没把姑奶奶教好,去了婆家叫人看轻。”
四月中旬,庆城大长公主举宴,席间大长公主出了彩头,令众家姑娘比才艺,结果是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家的女儿柳莹莹一手绣技惊艳全场,她绣的双面绣屏风,一面是雪白猫儿扑蝶,另一面则是树下酣睡的小花猫,任花落一身也吵不醒。
直把几位展现绣技的姑娘气得变脸,其中尤以富阳侯家的两位千金为最,富阳侯世子千金还好,虽是落败还挤出笑脸与柳家千金贺喜,前世子家的小姐却是直接拂袖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