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侯府败得很快,富阳侯下手很狠,只要是嫁妆单子上的东西,统统要朱家吐出来,襄城侯夫人从长媳那里拿来给女儿、孙女儿们当嫁妆的,给儿子、孙子们当聘礼的,也全都要返还,气得襄城侯夫人破口大骂。
“这是在干么?这是在干么?抄家啊?”襄城侯夫人指着对帐的管事们哭叫,襄城侯在侧不发一言。
“侯夫人,这些东西全是我们大姑太太出嫁时,先帝和太后赏赐的,还有皇上和皇后及各位娘娘给的添妆,如今我们大姑太太已不是贵府的媳妇了,她的嫁妆自然得原封不动的带回去。”
一名管事笑得和善,可鄙夷的眼神却是再明显不过,“您家不喜我家大姑太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怀王妃当初出嫁时所发生的事,这府里是您老当家,贵府的姨娘和庶出的姑娘能顺利药倒怀王妃,还穿上嫁衣想冒充新娘,若不是您允准的,她们那来的胆子啊?”
“就是,就是,这要说不是您授意的,怕是没人会信吧?”朱府上下的人被打得霹啪响。
“知道的,会说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把我们大姑太太的嫁妆记混了,给当成是您家的东西给了儿孙当嫁娶的聘礼和嫁妆,不知道的,怕是要说您这是故意占我家大姑太太的便宜咧!就不知,您这毛病,是只对咱们大姑太太才会发作,还是对府上所有的媳妇都是如此啊?”
“我要是这府里的夫人,可要开始担心自个儿和媳妇们的嫁妆了,侯府公中就是没钱花用,才拿着咱们家大姑太太的嫁妆来养活一大家子,现在,咱们大姑太太和离,这府里得轮到那位夫人把嫁妆拿出来养家啦?”
“咦?这么大的侯府,公中难道真没钱?我听说南门大街,还有东市几条大街上,都有他们家的旺铺。”
“有铺子,没人用心经营,有个屁用啊?”一个管事满脸遗憾的说道。
“可惜啊!听说都是旺铺。”另一个管事与他一搭一唱。
前头说话的管事摇头,“听说那附近卖什么都赚,可就朱家的铺子挣不了钱,不过掌柜和伙计整天闲着没事干,照样有月钱可拿,那附近的伙计们可眼红了,说那掌柜家里穿金戴银,很是阔绰,铺子十天半个月才开一次,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就关门,伙计们后来就只有领月钱的时候才会来。”
“真好啊!唉,你说咱们怎么就没人家那么好运道,能找着这样的差事做?”
“你懂什么啊!人家那是有好亲戚,有亲戚罩着,这生意做不起来也没事。”
襄城侯听到这里气得吐了口老血,指着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几个媳妇、孙媳妇神色复杂的看着侯夫人。
朱家公中的几家旺铺,都是侯夫人一手打理着的,成天就在那儿哀叹世道艰难生意难做啦!好的人手难请,真请到了人才,又开了高薪,得多付人月钱,可怪的是,花大钱请来的好人才,却一样没办法让生意做起来。
原来原因是出在这儿啊!怪道她们问侯夫人,自家的铺子开在那儿,婆婆总是把话岔开去,难不成是根本就没开店做生意?那婆婆时不时跟杨元露说,生意不好做,从她那儿挖去的钱,都那儿去了?
从那几个管事说起朱家公中的铺子时,侯夫人那个侄女贵妾桑姨娘,就悄悄的脚底抹油从人群里溜了,因为杨家管事们口中的掌柜就是她的兄弟,朱家那几家旺铺就是他们在经营的。
从侯夫人从婆婆手里接过当家大权后,就小心翼翼的排除异己,安插自家人进去,可是做生意要花精力、脑力及时间,她有心拉兄弟们一把,他们却不是做生意的料,把原本生意火红的铺子给整得日渐下坡,几近倒闭的程度。
那会儿正好还是太子的皇上娶妻,一直以来呼声最高的杨元露意外的没有成为太子妃,她私下还同不少人在背后嘲笑富阳侯府,还说不知最后会是谁家倒霉,把杨元露给娶回家,谁知没多久,襄城侯告诉她,他给长子订下婚事,准媳妇就是杨元露。
之前被嘲笑的人竟然就要进门当她的媳妇?
襄城侯夫人无法接受几乎崩溃,抵死不肯让儿子娶杨元露,只是事与愿违,也不知富阳侯跟襄城侯说好了什么条件,杨元露终究还是进门了,婆婆看媳妇不顺眼,多的是办法搓磨人,襄城侯夫人搓磨媳妇的方法,就是软硬兼施从她的嫁妆里挖钱。
朱家的旺铺生意不好要周转,找媳妇要钱充作资金,还钱?她是朱家的媳妇,家里生意不好,难道不该出钱相帮吗?钱,来得太容易,襄城侯夫人食髓知味,利用自个儿当家的便利,堂而皇之的把公中的钱财收归己有,还不时贴补娘家,反正缺钱就跟媳妇伸钱就是。
二十几年下来,她已经再习惯不过,原本是她几个兄弟管着的铺子,现在也全都交到侄儿们手上,因为侄女进门为妾,为了补偿她不能为妻的遗憾,所以为补偿她,将几家旺铺都交到她爹手里,她其他兄弟不是没说话,不过谁让人家肯牺牲女儿呢?
侯夫人用娘家人做掌柜,管着侯府公中的产业,几个儿子和媳妇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挑明说开来,世子因为与杨元露不睦,想从妻子那里掏钱极其不易,他娘把铺子交给他舅父打理,缺钱了,只要叫小妾回娘家说一声,他舅舅自会去跟他娘开口,他娘就会想办法,从长媳那里挖钱出来。
不想这件事会叫几个外人当着父亲和其他人的面挑破,世子顿觉脑门直冒汗,感觉到几道锐厉的视线,恶狠狠的,叫人心惊。
几个管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最后就明着挑拨人家夫妻、兄弟之间的关系了,事办完了,话也说完了,便扬长而去。
至于朱家人后来如何,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没几日,襄城侯府树倒猢狲散,败得可快了,四月时,襄城侯过世,襄城侯夫人中风,世子递了折子请袭爵,皇帝没有任何回应,又连递了好几回,可依然一点音讯都没有。
朱世子只得找熟人打听,把手里的钱花去泰半,才有人告诉他,是太后压着不让他袭爵,还打算要除爵,朱世子这会儿才想起来,太后最疼杨元露,刚进门时,太后还时不时从宫里从人到家里来给杨元露撑腰,他怎么就把这荏忘得一乾二净了?
想到这些年的作为,朱世子害怕得直发抖,深恐太后不止不让他袭爵,还要他的命。
因杨元露与丈夫和离,她不想再和朱家有任何关系,当初记在名下的嗣子,由富阳侯做主,暗中派人去其生父母家中出主意,让他们闹着把孩子要回去,都没正经母亲了,再留这个嗣子在家,朱世子也觉不妥,他家来闹,他便顺水推舟的应承下了,去族里把当初过继的文件全数销毁,把孩子还回去。
对于这家人没开口跟他要赔偿,他还觉得这族弟挺识趣的,杨元露的嫁妆拉走后,襄城侯府如今是捉襟见肘,就连请个好点的大夫给他娘看诊,买些好药材给他娘用,都拿不出来啊!
因襄城侯过世,杨家那些管事们说的话,开始在二夫人等人心里发酵,等襄城侯的丧事一了,二老爷他们便自动的搬离侯府,曾经人满为患的侯府,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让朱世子很是感慨。
妻子和离了,弟弟们搬出府了,襄城侯夫人中风在床,没有媳妇在旁侍疾,只有丫鬟和仆妇们侍候。
朱世子的几个妾室倒是很想来侍疾,不过身份不够,而且有那位贵妾挡在前头,想尽孝心,也轮不到她们。
那位贵妾却不曾去她姑母床前侍疾,她忙着催兄长们把朱家的铺子转手卖了。
范安岳早在朱家几位孙少爷们拿东西来卖后,就命人盯着朱家人,发现朱家铺子有异动,立刻就来通报,他下手很快,几乎是那几家铺子一要卖,他的人便立刻上门,不得不说,皇上给的这些人真是人才,把朱家的价码压到市价以下,挑剔的程度让那几位掌柜都快哭了。
想想看,开价十万两的宅子,被挑剔到不值一万两,能不哭吗?
好不容易把铺子都盘出去了,桑姨娘等着兄弟们把银票拿进府来,但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最后她只能派人回娘家去查看,桑家已经人去楼空,连个看门的人都没留下。
来查看的管事只能到附近打听,这一问才晓得,桑家兄弟发了大财,把宅子卖了搬去新住处了,管事忙问他们搬去哪儿,众人却是一问三不知,还反问他,既然是桑家的亲戚,怎会不知他家搬去哪儿了?
管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支吾其词应付了几句,就匆匆回府,桑姨娘得知娘家搬走了,还带走了她托他们卖铺子的钱,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府里如今就剩这位称得上是主母的姨娘,见她整个人不好,急急忙忙去禀报朱世子,等到朱世子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他气急败坏的派人去官府报官。
“表哥!”桑姨娘总算反应过来,但没想到世子竟然要报官。
“闭嘴!我就不该听你的,让你哥他们去卖铺子。”朱世子用力甩了桑姨娘一巴掌。
桑姨娘几曾被这样对待过,看世子打杨元露的时候,她站在一旁幸灾乐祸,没想到会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挨打的人换成了自己。
朱世子盛怒之下,完全失去了控制,直接把桑姨娘给打晕了过去,嘴角还淌着血丝,不过朱世子没理睬她,走出去时,还顺势踢了桑姨娘一脚。
襄城侯府这厢鸡飞狗跳,范安岳这边拿着刚拿到的契书,去向师父献宝,结果被严池大大的嘲笑了一番。
“你说你买这几家铺子有什么用啊?位置是顶好的没错,可是那是以前,现在,这些位置都算不上是最好的了,还花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价压下来,要我说啊!这几处,就该杀到市价的一半,毕竟后头要花费功夫整理,那才是真花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