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纪州码头,一下船就往老家急赶,杜大总管却率轻骑赶在先头,先行赶到翠峦城,他一到就往族长那儿去,掏出杜相的信给族长,族长展信看了,眉眼轻舒松了老大一口气。
“甚好,甚好。”
听族长的口气甚是庆幸,大总管心道,不会是大万氏母子在老家搞出什么事来,惹族人不喜了吧?
大总管虽是杜相心腹,但在族长眼中,这就是个家奴,大万氏现在仍是杜相夫人,与他说大万氏母子这段日子干的事,总是有些不对味,看他们一行风尘仆仆,忙打发人下去歇息,又问了下杜云启兄弟几时会到。
“两位少爷带着少奶奶的棺木,怕是要晚上几日。”大总管轻咳了下,将杜云寻交代他的事,告诉族长。
族长一愣,这么重要的事,方才怎不说呢?
感觉到族长质疑的眼光,大总管以拳掩口尴尬的又咳了下,“刚刚忘了。”
族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大总管可是杜相的心腹啊!竟然连这么要紧的事都能忘,真是!
“知道相爷终于决定休妻,咳咳,小的替两位少爷高兴啊!”
啊啊啊!是啊!是该高兴,族长拍拍他的肩头,“你们一路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大总管拱手为礼,转身离去。
族长揣着杜相的来信,冷哼了一声,“早就该把那毒妇休了的。”族长对杜相丧偶后,顺从其父的妾室之命娶了妾室娘家侄女为妻,可是一直不悦在心,当年他可是都和妻子娘家说好了,要从她家给杜相续娶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谁晓得会被万姨娘横插一杠,坏了他的事,唉!要是当年这事能成,他这族长也不用当得提心吊胆的,也不用六叔他们老挑事。
想到大总管刚刚说的事,族长急急忙忙起身,走到门口往外喊人来。
听到他叫唤,院子里一下子冒出不少人来,都是族长的儿孙们。
“祖父?”
“老祖宗?”
十几个少年粗哑的嗓子,异口同声的发问。
“去,把你们的父亲、祖父给我找回来,我有事交代他们。”
少年们应声而去,吱吱喳喳的有如一群鸭子,听得族长皱了眉,这些小子们这嗓门几时能好啊?真真是吵死啦!
杜云寻这边下了船,就寻了马车,把还在醉酒的人全扔进去,当然,也包括他大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翠峦城来。
大万氏早接到消息,得知杜云启的老婆死了,高兴抚掌大笑,“好,好,好,死的好!等他出孝,就让他娶咱们家的姑娘当续弦。”
“娘,咱们还窝在这乡下呢!您就不怕您那好侄女儿,抢得先机?”杜二老爷坐在一旁嘲讽的道。
大万氏转头瞪他,“都是你,你若不去招惹姓杨的那小子,咱们娘两儿又怎会落得如今这境地?”
她是早就想回京里去了,这翠峦城是古城,城里那些世家名门全是些穷讲究的货,杜家也是名门,但大万氏家底单薄,原以为人家头上只插戴着一根玉钗,是穷,是没钱买时兴的头面,谁晓得,人家讲究的是百年世家的底蕴,那根看来毫不起眼的玉钗,竟是古玉雕琢,价值连城哪!
她偏不知轻重的嘲笑了人家,结果丢脸的反是自己。
想要离了这让自己丢脸的地方,却没法子走。
本想着把儿子送回老家来,看着他安顿下来就回京的,叫她长住在这个乡下地方,她可受不了。
只是终究不放心儿子,所以才一拖再拖,想到侄孙之前来时,曾经说过,杨家十一郎流放途中被人劫走,如今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当时听了,她就动了心思,既然杨十一郎都失踪了,儿子回了京,也不会有人来寻衅,那他们还留老家干么?
干脆等杜云启他们回京时,跟着一道回去好了!有那两个孙子在,她大可把事推到他们两身上去,说是他们请自己回京的,老头子就算要骂人,也舍不得骂他们。
大万氏越想越开心,转头就让人去收拾行李,侍候的人边收拾,边不解的讨论,“老夫人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叫咱们收拾行李作甚?”
“嗐!你们多什么嘴啊!主子交代,照做就是。”一个嬷嬷见她们吵闹,不由开口训斥着。
等她走远了,丫鬟们才不屑的撇了嘴,“就会充主子派头,不过就是个嬷嬷罢了!跟咱们一样是侍候人的奴才,有什么好得瑟的。”
大万氏命人收拾东西,二太太自然也听闻了消息,知道杜云启的妻子死于非命,不免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打回了老家后,二太太便开始虔心向佛,在京里时,虽也未能免俗的随大流去庙里烧香祈福,但感觉上就是跟着旁人的脚步走,别人怎么做,她就跟着学。
去庙里上香、礼佛,却在禅房中,斤斤计较着这日戴出门的首饰是否是最新款的,衣饰是不是时下最新的,有没有被人比下去,坐在大殿中,耳里听着上头的大师讲经,心里却记挂着丈夫,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小妖精。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虔诚的在佛前拜倒,听着梵音洗涤自己那不安躁动的心。
许是缘份吧!自来了翠峦城,她经族里的一位长辈带着,去了城里最出名的白佛寺听讲住持大师讲经后,就开始一心向佛。
说也奇怪,自她信佛后,心情平静了许多,几个孩子也跟着她,常常去白佛寺礼佛,本来她还担心儿子们到了老家会不适应,没想到,最不适应的,反是婆母和丈夫。
如今还心心念念想着回京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了。
二太太现在是再不想回京去了,在这里,男人虽靠不住,但族人们却看在杜相的份上,对她们母子多有照拂。
“娘,祖母不会以为,大哥和六哥是要接她回京的吧?”杜志逹挠挠下颌问。
“他们是送你大嫂回来安葬的。”不知为何,二太太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彷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怕什么来什么,呵呵。
大万氏心情很好,想着就能带着儿子回京城去,开心得不得了啊!
突然,她就想到了,之前在宴会上让她没脸的几位夫人们,想着自己那两个便宜孙子的相貌出众,尤其老大的老婆还死啦!有杜相在,这大孙子的前途一片大好,加上新丧妻的身份,嗯,那些家有适龄闺女的世家夫人们见了肯定喜欢。
虽然盘算着要把娘家的侄孙女嫁给杜云启做续弦,但这不妨碍她拿杜云启来吊这些世家夫人们的胃口,哼,谁让她们之前嘲笑她呢!
于是一边让下人收拾行李,一边又把二媳妇喊来,让她广邀城中夫人们来小聚。
二太太听了脸都黑了!
婆婆没昏头吧?既然知道杜云启的妻子新丧,却要在家大办宴会邀集这些世家夫人来做客?她老人家脑子没病吧?
见二媳妇没有一口应下,大万氏很是不悦,“怎么,我要举宴,还得看你的脸色啊?这个家还是我在当家哪!”
那你就自己去办啊!二太太心里怒吼着!虽然两个儿子的课业不佳,但安份守己靠着自己的嫁妆和公中的田地,做个乡绅还是可行的,但先决条件是不能引人非议。
嫂子过世,兄长们要送她回来安葬,结果他们盛大举宴,是要庆贺什么?庆祝人家老婆死了吗?
大万氏阴沉着脸逼问:“你应是不应?”
“婆婆,媳妇无能,实在是不能应。”
“好,好,好!真是个好媳妇啊!哼!我告诉你,你不是心心念念着想跟老二和离吗?我今儿就成全你!我让老二休了你。”
大万氏怒气冲冲的去找儿子,只是儿子一大早就喝醉了,气得她用力打了他几下,也只是闷哼一声,翻个身继续睡,大万氏气得跳脚,转身去找孙子来写休书。
两个孙子一听,是要叫他们替他们爹给他们娘写休书,整个人都不好了!二少爷杜云高好说歹说才套出话来,心里对不讲理的祖母实在厌烦透了,四少爷杜云达眼见他哥的脸黑成一片,连忙拿话把祖母忽悠了过去,待送走人,他整个人就瘫在椅子里累得不想动了。
外头蝉声唧唧,杜云高不悦的喊人去把蝉给粘了。
小厮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又有人匆匆而来。
“大少爷,大少爷。”来人是二房的家丁,喊杜云高大少爷,是以二房小家的排行来算。
听他喊大少爷,就知是自家心腹,杜云高让他进来,边还不悦的斥责,“喳呼什么,有事进屋里来说便是。”
“大少爷,族长家前几日好像来了客人。”
“族长家有客人来,很奇怪吗?”杜云达没好气的抬脚踹那小厮。
小厮吃疼,却不敢躲,只是低头续道,“来人似乎是老太爷的心腹管事,听说他一走,族长就让人去城里看房子。”
看房子?难不成祖父打算在城里另置宅子?想到前两天城里的传言,杜云高便问,“难道大哥真的病了?”
杜云达嗤笑,“哥,大哥如果真病了,祖父应该是把他留在京里养病,而不是让他亲自这趟吧?”
“那族长让人去看房子做什么?”
眼看自家两位少爷为了族长为什么让人去看房子争论不休,小厮觉得两位少爷才是病得不轻,族长有钱,想买房子,就叫人去看房子啦!这跟自家有啥关系啊!
直到杜云启他们到了,让大少奶奶入土为安,准备要回京去了,小厮才发现,原来族长让人去看房子,还真的跟他们家有关系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