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是因为太过自信了,所以她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吗?
阿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的从市集里的人群里挤出来,一双明媚大眼四下张望可以躲藏的地方,一边警戒着后方的追兵有没有发现她。
好不容易在街边小贩关着鸡鸭的地方旁,发现了一堆置闲于此的竹篓,虽然这地方的味道不怎么好闻,但保命要紧。
捏着鼻子钻进竹篓堆里头,罩在她头上的竹篓掉下一片菜叶,吓了她一跳,等发现是菜叶时,她才暗松口气,然后悄悄的往外打量着。市集里人声鼎沸,小贩们高声叫卖声与讨价还价声起彼落。
市集里有几个长相凶恶,身着黑衣的男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被撞翻的小贩跟百姓不悦的张嘴要骂,可看到他们腰间配戴的兵器,就纷纷住了嘴,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无不小心翼翼,就怕惹毛了对方,被对方兵戎相向。
黑衣男人们在市集里巡梭几回后,便有人颓丧的聚集在一块儿小声的抱怨着。
他们都是来自西南卫所的军户,难得能进京来开开眼界,没想到都还没领略到这繁华京城的好处,就先要到市集里头来找一个老女人。
何副指挥使说那老女人很重要,一定要找到她。
放眼望去,这满市集里,老女人多如天上的星星啊!谁知道何副指挥使说的老女人长什么样啊?
他们张头儿也说,那老女人之前曾跟着风夷族长去阳夷族,他们就不懂,大伙儿一直都在一块儿,为什么张头儿看到了,他们却没看到呢?
还是真如张头儿说的,他们就是睁眼瞎啊?
其实他们的头儿张百户也很伤脑筋,方才在茶馆里头何副指挥使面前说了大话,可是方才茶馆里那么多个婆娘,他哪认得出来,那一个是风夷族族长孙子的奶娘啊?
嗐!真是。人都住进四方馆了,他们就守在四方馆外,或着想个法子混进去,把人给做了,不就得了吗?之前不就说那娃子病了,在药汁里动点手脚,就能把人弄没了,而且还让人看不出来。
可惜,他们知道的时候,有点晚了,那小娃子的病好了,而且还弄了个什么东西让四方馆馆史呈交皇上,啧!
张百户掉头打量起从他身边经过的百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看没一会儿功夫就感到头晕眼花了。
其他几个人蔫蔫的靠在一块儿,也在打量身边的人,他们从茶馆追过来,可是他们要找的人真的跑进市集来了吗?
“头儿,我看咱们还不如回去盯着四方馆吧?那老女人若真如何副指挥使所说,是那个小娃子的奶娘,她既出来了,就一定得回去,咱们去守着四方馆,总能逮着人吧?”
与其大海捞针,还不如守株待兔!
前者得跑断腿还未必有收获,后者嘛!四方馆附近可是有几间不错的小馆子,到时候留一人守着,其他人便能在小馆子里歇歇脚。
张百户想了下,心道也是,就这么办吧!“收队。”
看他们走了,阿奴才放松下来跌坐在地上,那几个人大概想不到,自己就躲在他们方才伫足说话的附近,阿奴无比庆幸,当年阿爹排除万难,叫她们姐弟学大燕人的话,不然她就很有可能自投罗网。
以她的脚程,肯定不可能赶在那些人之前回到四方馆,那表示她必须想办法回四方馆,还不能被那些人发现。
怎么办呢?
“唷!瞧,我在这儿发现了什么?老婆子你躲在这里,是不是想要偷我们的鸡啊?”阿奴忽然感到头皮一痛,原来盖在她头上的竹篓被人拿走了,几个男人铁青着脸瞪视着她,阿奴垂下眼右手往男人面前一扬,抓着她头发的男人只感到眼睛一阵剧痛,手不自觉攒得更紧,阿奴疼得不行,左手在地上随手拿了东西就往男人的腰侧打。
男人吃痛弯下腰,这才将手里攒着的头发松开,忽然就感到下腹子孙带遭到痛击,痛的他眼泪都掉下来了,娘喂!不过是抓个偷儿,是有没有必要这么拚命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男人身后的同伴没想到躲在竹篓堆底下的婆子,被人逮到了,还敢反击?
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阿奴撒开脚丫子就跑,她自小长在密林地里,奔跑躲闪迅速之快让男人们咋舌,可也激起了他们的火气,可恶啊!看他们老大痛到在地上缩成一团,虽然有些怕,不过更多的是想要征服的**。
“兄弟们,追上去。”
话一喊完,就有人拔腿追上去。
日头渐渐升高,时近正午,来采买的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离开了,做生意的,有的眉开眼笑赚得荷包满满,也有人蔫头蔫脑的,生意不好做,货物卖不出去,自然是愁眉苦脸。
在这些人中,有人快速的跳过推着货物的推车,推车的小贩回过神张嘴要骂,人呢?
紧接着常在市集里出没的几个闲帮追了过来,小贩的推车没被前头那人撞翻,却让这几个闲帮一脚给踢翻了,看着他们跑远了,旁边的人才上前来帮忙小贩收拾东西。
“他们是在追什么啊?”有人好奇的问。
“好像是逮到个贼,不过那贼身手可好了,他们那个老大被踢着要害…….”消息灵通人士忙着传播八卦。
众人一听,都乐了,“哎唷,那是得把人给抓回来。”
“这贼也忐行了,怎么会踢着那里呢?”
阿奴不知她身后这些事,她只知道往前跑,先逃离了再说,她慌不择路,但却知道要往大路上人多的地方跑,这样逃脱的机会才大。
只是她才逃狼窝又遇虎。
在玄武大街上,竟然迎面撞上何副指挥使!
“就是她,把她给我抓起来。”何副指挥使阴恻恻的笑着伸手指向阿奴,跟着他的亲卫们齐声应诺,一个个身手矫健的奔向阿奴,纵是阿奴再怎么灵活,毕竟是个女孩子,体力怎能跟这些老兵油子们相比。
见他们袭来,她不敢迎战,转身就逃,边逃边暗呼倒霉,早知道就该听阿瑶的,今儿个就不该出门的。
在茶馆打听消息的时候,被那个曾有两面之缘的西南卫所何副指挥使撞个正着,原以为能安然脱身的,却没想到那人竟然会记得自己,真是糟糕,早知道进大燕后,就不该再用这张脸。
玄武大街上不只人多,往来的车更多,阿奴死命的逃,相准了时机就往车阵里钻,后头追的人都是军人,身手较常人利落不说,这钻车阵的功夫也比阿奴要强。
阿奴逃得气喘如牛,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赶车的车夫们见有人不怕死的跑进车阵来,都急得破口大骂,阿奴根本听不见,她只觉两耳轰轰作响,心里只想着赶紧逃,就怕被后头追兵就要追上她。
后头追她的几个汉子追得腿脚无力,他们跟着何副指挥使一路吃香喝辣,进京后更是享受,有美酒佳肴有美人儿相伴,玩得有些过火,没想到今儿起了个大早,跟着何副指挥使去茶馆喝茶,竟然会喝出事儿来。
连日享乐过度,搞得现在如此狼狈,一个个在心里直骂娘,就想着一会儿逮着那老女人,要好好的收拾对方才行。
跑在最前头的那人,眼看着就要抓到那老女人的肩膀,忍不住狞笑,一个箭步上前,便要抓住阿奴。
谁知一条鞭子抽上他的手腕,“大庭广众之下,阁下这样恃强凌弱,未免太过份了吧?”
谁啊?被长鞭卷住手腕的男人用力甩手,想要甩开对方的鞭子。
阿奴趁机脚底抹油,想要开溜,“姑娘,进来吧?”忽地感到肩头有人轻拍,她顺势就要扬起右手,不想却被人压住手,“我家少奶奶是好意,想助姑娘离开,姑娘可不好不识好人心。”
右手被压得发麻,阿奴大骇,抬眼看去发现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大姑娘。
“快上车吧!”大姑娘指了指车厢,示意她动作快,趁追她的人被那名使鞭子的男子绊住,赶紧上车。
阿奴无暇多想,扶着大姑娘的手一蹬便进了车里,车里坐着一名清丽少妇,阿奴学大燕男子朝对方拱手为礼。
“谢谢夫人救命之恩。”
“姑娘客气了。”范安阳轻轻笑了下,一双大眼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妇人,她看不出来这妇人哪儿像姑娘了,可是砚香说,这姑娘脸上涂了东西掩去真容,实际年龄要比她看起来年轻许多。
瑞香坐在范安阳身前,看似在侍候范安阳,其实是在保护她,万一这姑娘不是个好的,那她立刻就能制服她。
砚香倒是不担心阿奴会对范安阳动手,因为阿奴不会武功,从她身上的香气,到说话时不怎么流畅的情况看来,这姑娘八成不是大燕人,不知她怎么会惹上那几个军人的?
不过好奇归好奇,砚香却没有问。
离开玄武大街之后,砚香便问阿奴要往何处,阿奴想了下,开口请她们送她去四方馆。
“姑娘住在四方馆?”
“是。”阿奴这时才反应过来,她们似乎打一开始就识破自己的年龄了,想到这点后,她立时警戒的看着砚香,她看得出来,车里三名女子以招呼自己上车的女子武功最高。
“你们,是谁?”她紧张的连声音都变了。
“我们没有恶意。”范安阳开口道,示意砚香告诉车夫去四方馆,砚香不错眼的盯着阿奴,边交代外头车夫。“见姑娘有难,才出手相助,若姑娘不放心,可径行离去。”
阿奴咬着唇难以抉择,直到快要抵达四方馆,她才艰难的开口要求,“可以请你们把我送入四方馆里吗?”
范安阳让砚香去问车夫,车夫在外头回答,“只能进大门。”
虽说是官眷,四方馆却也不是任人随意进出的地方,“能进大门就好。”
阿奴直道侥幸,亏得遇上这位夫人,才解了她燃眉之急,再次开口道谢时,就比之前的口气更加诚恳。
车至四方馆,跟车的嬷嬷去递了帖子,说明是送住在四方馆里的客人回来,门房见是杜相家眷,忙让人拆了门坎,让车子进去,等看到从车里下来的阿奴时,门房忍不住露出笑脸。
“您可回来了,您家那位主子可是又哭闹一个早上了!‘
阿奴忙赔不是,转身和砚香道了谢,便匆匆离去,砚香状似不经心的问门房几句,上车后,便对范安阳道:“那姑娘是风夷那位小公子的奶娘。”
范安阳点点头,“回头让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她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在玄武大街上被追赶,五城兵马司的人竟然没有出面拦阻。”
“看那几人的身手,应是军中之人。”砚香若有所思的道。
范安阳冷哼一声,“待会让人去富锦糕饼铺买桂圆糕和杏仁酥吧!”听到这一句,砚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是为什么出车厢的了。
“奴婢该死,竟把这事给忘了。”说着就要出去,“奴婢跑一趟吧?”
“咱们直接回家吧!让人去买就好,顺便让他们打听下,那事的后续。”
砚香嘴角微抽,合着二少奶奶是为了让人打听八卦,才要让人去买糕点的?“
“那是师父最爱吃的,前几日,二少爷答应要买去孝敬老人家,总不好让二少爷食言而肥吧?”范安阳扬眉轻笑。
您都把二少爷给祭出来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呢?
不待砚香交代,外头车夫已经朝护卫们招手,知道二少奶奶的吩咐后,几个护卫无声的猜着拳,输的两人驾着马扭头朝玄武大街而去,其他人则继续护送范安阳回家。
原以为这件事就此落幕,不想隔天,门上接了帖子,竟是来自四方馆,门子一头雾水的拿去给杜大总管看,杜大总管想了下,便揣着拜帖去见范安阳。
杜大总管小心的提醒范安阳,京里才因风夷族人的到来,而有些不太平,若在这个时候,自家见了这风夷族的小公子,怕是会令皇帝不悦。
“怕什么?我们在路上让人搭了趟便车,人家前来道声谢,如此而已,皇上日理万机,才没那个功夫管这种闲事呢!”
范安阳听大总管说完后,笑嘻嘻的安抚他,杜大总管怔愣看着范安阳,真是如此吗?
皇帝真不会对二少奶奶与风夷族小公子往来,感到不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