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上争论数日,诸相和兵部在领兵元帅仍有所分岐,此时,富阳侯世子出列自阵愿领兵携子侄出征羌部。
诸相愣怔了下,随即转头望向皇帝,皇帝不置可否,兵部尚书张大了嘴巴看着富阳侯世子,现在是什么时候啊?杨二老爷,您就算想为兄长报仇,也不能置私仇于国家之上!
再看皇帝径自和中书舍人说话,睬都不睬富阳侯世子一眼,便闭上了嘴不再和诸相争论了,言首辅和杜相、辛相交换了一眼,便垂手肃立,倒是谢相看到富阳侯世子出列,眉头一跳,再听他所奏,不由在心里埋怨富阳侯,怎么要让世子带兵出征,也不事先跟他打声招呼啊?
方相则是冷嘲道:“富阳侯世子,您确定真的想要领兵出征?要知道,您可跟您祖父、父亲不同,您是完全不曾带过兵的,您要领兵,可别反被那些兵油子给整得找不着回京的路啊!”
方相自七皇子安王意外身亡后,曾伤心了好一阵子,不过梅妃还有个儿子,虽然这儿子不怎么靠谱,但聊胜于无啊!
再说,十一皇子还没成亲,为他挑个有力的岳家,绝对可以把怀王给比下去的。
至于十一皇子之前闹出的绯闻风波,他完全不当回事,人不风流枉少年,十一皇子那不是还小嘛!等他成了家,有了家室,就不一样了!
他们那个人年轻的时候,没闹过一两件事情,让长辈们头疼的,是吧?所以方相很看好十一皇子,再说,女儿年纪也不小了,想再拚个皇子,似乎有点难度,而且听说皇帝已经有一阵子没去承福殿了。
回头要叫老婆子进宫提点提点女儿,就算生不出孩子了,还是得想个法子留住皇帝,不然十一皇子怎么表现给皇帝看呢?
方相是选择性的遗忘了皇后和兰妃的儿子们,因为七皇子的死,让他很执拗的把目光盯死在富阳侯一家和怀王身上,浑忘了当初是他和外孙的岳家先挑起的战火,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可以取人性命,可以把人踩在脚底下,但被踩的人反击了,他还反怪人不乖乖的被他欺负。
谢相是怀王一派的,自然是替富阳侯世子说话,兵部尚书心里其实很没底,因为他已提出数名人选,但皇帝统统没点头,他真不知皇帝打算如何?
却不知,皇帝心里早有人选,只是他在等潜伏在羌部及西北的暗卫们传回最新的消息。
近午时分,皇帝打发走欲言又止的富阳侯世子,及六部官员,只把言首辅留下来,谢相和方相都很想留下来,可是看杜相与辛相毫不恋栈的掉头就走,他们不好留下,只能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言首辅和皇帝密会约有两个时辰,就连中饭都是在御书房里头用的。
杜相难得早早回府,便先去看了刚出生的小曾孙,小小的个头哭声宏亮,他才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婴儿哇哇哇的哭声。
小念念带着小宝迎出来,见到曾祖父,姐弟两有模有样的行礼,杜相抱起小宝。
“这是弟弟在哭。”小宝嘟着嘴说,“小宝乖,没大声哭。”
小念念笑弯眼,“弟弟饿了,顾嬷嬷说他不会说话,所以饿了哭,渴了也哭,就是寂寞了想人抱抱也哭。”
“那是。所以你们要疼他,可别嫌他只会哭。”
“嗯,我疼他。”小宝郑重点头,对小弟弟,他有点小失望,因为他只会哭,不会笑,不会坐,不会玩玩具,小宝很忧伤,弟弟什么时候才能跟他一起玩啊!
小念念倒是很满意,虽然不是妹妹,但他现在这么小,可以给他穿漂亮衣服,多好!不像小宝,要给他穿漂亮衣服,就会撒丫子跑给人追,会跑的弟弟一点都不好玩!
范安阳在耳房坐褥,知道杜相回来要看曾孙,忙让范嬷嬷她们把小朋友包得厚实,然后抱去堂屋让杜相看。
小朋友的大名、小名都还没起,就等着杜相回来,杜相接过曾孙,小朋友才刚吃饱睡足,两个眼睛骨碌碌的转,杜相在孩子清亮的眼珠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忍不住笑弯了眼。
“是破晓的时候出生的?”
“是。”
杜相沉吟片刻,便道:“小名就叫小煦,大名等他再大一些再起。”
顾嬷嬷等人应诺。
杜相没多停留,抱了抱曾孙,给起了小名,又交代顾嬷嬷等人好生侍候,又去见丁老夫人,丁老夫人才歇下,听到大哥回府,忙又起身梳妆,赶过来时,正好听到杜相给曾孙起了小名。
“这名字好。”
“还真是多亏你和文荷了。”
丁老夫人摆手,“应该的,大哥怎么这个时候回府?”
“回来洗漱,歇息一会儿。”杜相笑了笑,又托丁老夫人帮忙照应家里,然后才回房歇息去。
只是才歇不到半个时辰,就又出门去了,丁老夫人长叹一声,丈夫在时,也是这般,忙起来时,三、五天看不到人是常事,只能吩咐人每天打点好吃的、穿的、用的给杜相送去。
这些东西本来范安阳每天都有让人做,不过亲妹子自然要比孙媳妇更了解杜相平日喜好,范夫人陪女儿几天就回府了,丁老夫人比她悠闲,府里有长媳和孙媳妇们当家,她已经有段时间闲得发慌,回到娘家照看外孙女坐褥,倒是让老人家重拾活力。
她每天带着小念念姐弟去处理家务,然后回来盯着坐褥的范安阳吃饭,坐月子餐不好吃,要加药材,又不放塩,吃得范安阳脸都垮了。
丁老夫人心疼外孙女,每天三餐都过来陪她吃饭,小念念姐弟也作陪,不得不说,几天下来,丁老夫人吃得香了,睡得也香,倒是让来探望的丁大夫人看了咋舌,拉着四夫人道,“我还以为,婆婆会累得不成样呢!怎么反倒更精神了?”
四夫人笑,“这我哪儿知道啊!”四夫人嘴上说着,心里却也是惊讶的。
大夫人叹了口气,去看了范安阳,范安阳才刚给孩子喂过奶,小煦睁着圆亮的大眼睛,看过来看过去,大夫人抱着心都化了,“这孩子生得可真好。”
集父母双方的优点,能不漂亮吗?
范安阳问起丁筱安姐妹,丁筱安也生了,就只差她两天,丁筱乐则差半个月,前两天才刚生,丁筱楼和两位表嫂已经坐完月子,所以丁大夫人和四夫人这会儿才有空过来探望。
巧的是她们生的统统是儿子,没有一个生女儿,可把其他亲戚朋友羡慕死了!
因为家里都有才出月子的媳妇,大夫人和四夫人并没有多待,她们还要去探望丁筱安姐妹呢!
她们一走,瑞雪就过来了。
瑞雪先向范安阳请安贺喜,然后才说起外间事,范安阳坐月子苦闷,杜云寻便让瑞雪姐妹轮流进府,跟范安阳说京里的八卦消息。
瑞雪今儿来,说的便是鲁王府的事。
“秀宁县主,哦,不对,现在已经不能喊她县主了,她被废为庶人了,之前她们母子赶回京,知道县主府被收回去,她那儿子情急之下,竟然就吐血了,她那前夫不知怎么知道了,就上门想把儿子认回去,还说,好歹他还是个将军,比秀宁县主要强。”
瑞雪说着说着,还是喊楚秀宁县主,不然也不知怎么称呼她。
范安阳轻拍儿子的背,“秀宁县主肯?”
“怎么肯啊!那可是她的独子!窦将军那几个庶子这几年斗得凶,死的死,残的残,也就这个嫡子还能指望。”
顾嬷嬷让奶娘把小煦抱下去睡觉,不想小朋友啊啊啊叫着不依,范安阳舍不得孩子,便道:“让他待着吧!没事的。”
“您还在月子里,可不能累着了,要是落下毛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嗯,我知道。”
瑞雪忙又岔开话题,楚明心还赖在鲁王府里,不肯回富阳侯府,结果被世子夫妇亲自送回去,富阳侯夫人亲自迎进门,听说待楚明心就如同亲孙女一样亲热,世子夫妇在杨家人面前,再三嘱咐女儿三从四德之礼,楚明心则是低头一一应诺,双方再是和谐不过。
只是大门关起来后,人家家里怎么过日子,外人可就难得窥探一二了。
瑞雪说的,都是市井流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范安阳也没把这些闲话当真,只权充坐褥期间的消遣罢了。
只是对楚明心这个人,她真的很难对她产生同情心,是,她看似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当初富阳侯一家没有跳出来算计她呢?自己和杜云寻是不是有可能就因为她,而夫妻失和呢?
要知道,当时杜云寻可是随军去了西北,不在京里,她又不可能跳出来替丈夫澄清,他和楚明心绝无暧昧。
要是让鲁王府操控的流言得逞,等杜云寻返京,鲁王府的人逼上门来,要他为楚明心受损的闺誉负责,叫他停妻再娶,很难说舆论会站在她这个痴傻元配这边,还是痴心千里追随的楚明心那边。
当楚明心为一己之私,做出离经叛道的行为时,可曾考虑过,她的作为会不会伤害到别人呢?还是她明知会伤害别人,却不在乎呢?
看看她回京之后,还想找自己去谈话的作为来看,她是不在乎的,那么自己又何需对她有任何怜悯之心,再说,她嫁给杨十一郎,又不是自己逼她嫁的!他们夫妻过得不好,怪谁?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既然楚明心当初选择,不惜伤害人,也要嫁杜云寻,就怪不得有心人去算计她。
就像杜夫人小万氏,当初既然敢对杜云瑶和杜云寻下毒手,就别怪人反击!
当她回过神来时,瑞雪己经走了,小念念姐弟正在逗小煦,丁老夫人正一脸慈爱的坐在她身边,看着他们三个。
“醒啦?”丁老夫人问。
“嘎?”范安阳怔怔的,丁老夫人笑着拿起帕子帮她擦汗。“天热,这汗得时时记得擦,可不好吹了风。”
范安阳受教的点点头,丁老夫人叹口气,“你大舅母方才来,让我托人打听那个孩子的事。”
那个孩子,谁?灵光一闪,范安阳立刻想到了那个假丁筱清,“她不是跟回京跟她娘团聚了吗?”
丁老夫人白她一眼,“你不知道,她就是秀宁县主的私生女?”
范安阳傻笑,她是知道,她哥说的,秀宁县主和离后,把窦将军认下的私生女一并带回鲁王府,外人不知底细,范安柏在皇帝跟前当差,岂有不知情的理。
“秀宁县主之前忙着为儿女相看亲事,不过好像都没带着那孩子,你大舅母就有些急了。”
“这事,咱们可不好管,万一要给大舅惹祸上身,可就不妙。”
谁说不是呢!丁老夫人对那个假丁筱清没好感,长媳对那孩子念念不忘,让她有些头疼,不过到底是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孩子,怎么可能说割舍就完全割舍下呢!
“行啦!你知道有这事就好,我就怕她急昏了头,求到你这儿来,你又不知底细,就应了她。”
“我晓得的。”范安阳笑着挽住外祖母的手,祖孙两看着三个小朋友玩,小宝大喊,“不要抓我的手!”小煦的右手终于挣脱了襁褓,一把抓住在他眼前作怪的小胖手,就往自己嘴巴送,只是焦距离不准,小宝又挣扎着,所以小煦觉得很不爽,小嘴一扁,就哭了,小宝也跟着哭,看得念念傻在那儿,不知道弟弟们为什么哭。
丁老夫人忙上前哄孩子,范安阳也把儿子抱起来,屋里热闹极了,从太学回来的杜云寻站在门边看着,嘴角忍不住上翘。
隔天,皇帝下旨,令定南侯挂帅,统领北大营与西北大营共三十万兵马,南靖伯与平西侯为副帅,定于六月十日出征,平定北乱,又命怀王、雍王监军,其他尚有各项指派,但就数这定南侯挂帅,与两位王爷监军最受人关注。
定南侯?
定南侯是谁啊?
大家想了好一会儿,兵部尚书才道,“定南侯柳保家,曾在西北大营待过,后因故调任北大营,然后又转调西南贵州卫所、九夷,去年底返京。”
这串话说下来,看似无足为奇,但,曾在西北大营,后因故被调任北大营,看看他的资历,不难推算出,当初在西北大营时,是在什么时候,应该是皇帝还没登基,犹是先帝在位时,那时,西北大营可是富阳侯的天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