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怜的孩子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啊!真是!范安阳暗摇头,不过没再就这话题往下说,“过几日我要去看我师父,你要不要带几张画去让他老人家看看?”
“可,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你心里要先有个底,我师父评人家画作的时候,可是很严厉的,我们都有被他骂哭过喔!”
苏十七傻了,“这么凶啊!”
“当然,师父说不打不骂不成器,画的不好,就要细细的雕琢,一遍一遍的修,一次一次慢慢改,被批画的不好,那里就是你的短处,多多练习就是,画的好的要练,画不好的更要练。你以前学画的时候,难道不是如此?”
苏十七点头,“是,是这样没错啊!”
范安阳不再说这事,省得又勾出人家眼泪来,只跟她说,“等我要去见师父,再派人来府上跟你说一声。”
苏十七兴奋的直点头,压根没记住范安阳说,她师父评人家画作很严厉这事。
散席后,苏十七的奶娘悄去向昌平伯夫人回禀,昌平伯夫人微诧,“十七请她去看她的画?”顿了下,她忙问奶娘。“阿昭怎么说?”
“是,杜二少奶奶说挺好的,十七姑娘还跟她说起当年的事情。”
“可有跟她说是谁说的?”昌平伯夫人查了很久,可孙女儿不肯说,她老人家也没辙。
“没有。”奶娘略遗憾。
昌平伯夫人轻拍桌,“可惜啊!”又问:“阿昭说要带十七去见严大画师?”
奶娘点头,昌平伯夫人颌首,“我就说阿昭这孩子不傻,厚道,果然如此。”
“那是您眼光好啊!”
“其他几个净是生事,虽说嫡庶有别,但是她们一开始若严加管束,也不会纵出那等白眼狼来。”昌平伯夫人气怒道。
仆妇们忙上来相劝,“范家几位夫人都是心软的,再说了,那几个姨娘擅作夭,也怪不得她们管不动,打小就是姨娘养着的,哪像咱们家。”
昌平伯当然有庶子女,但一落地就统统抱到夫人院子里来,庶子女的待遇当然不能和嫡出的相比,然而昌平伯夫人不是苛刻的人,并未因是庶出就薄待,为他们延师聘妻,样样也都是尽了心的,没有养废也没有捧杀。
昌平伯不是瞎子,自然看出妻子的好,当然,这跟昌平伯夫人的作法有关,她不是信奉默默行善的人,她做了就要你看到,不止昌平伯看到了,庶子女们也铭记于心。
因此她对范安兰能蹦跳这么久,她哥没一掌拍死她,觉得实在太过异常了!
却不知,范太傅是怕长子逆反啊!临老了,长子要是因个庶女,跟自己再生嫌隙,那他还活不活啊!所以他只能慢慢来,就怕长子犯胡涂,毕竟这儿子自打跟周姨娘勾搭上之后,这脑子就不好使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姨娘作死,他真不想儿子又因范安兰犯胡涂。
也幸亏他们这样慢慢熬,总算熬到范安兰自己作死,彻底伤了她爹的心。
“十七要是能得严大画师赞她一句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昌平伯夫人叹息。
“杜二少奶奶可是特别警告过十七姑娘,她师父评画很严的。”
“严才好啊!人家是行家,比当年那些不懂事不懂画的死丫头强啊!他说的一句好,不就代表我们十七的画好吗?再说,要真一句话都不说,那才表示那画不堪入目呢!”
是这样吗?
范安阳这边才回到府,就有丫鬟匆匆来报,“二少奶奶您可回来了!出事了!”
“怎么啦?”丫鬟们脸上泪痕犹新,话说得嗑嗑巴巴的。
范安阳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
“你们是说,黄姨娘杀死了夫人?”
“是,是啊!”丫鬟们害怕的直发抖。
胆小如鼠的黄姨娘杀死夫人?怎么可能啊!范安阳直奔荣庆堂旁的跨院,里头哭叫咒骂声不绝于耳,瑞香和砚香匆匆迎上来。
“夫人呢?”
“夫人没事,只是被捅了一刀。”砚香声音有些飘,瑞香整个人还在抖。
范安阳没时间安抚她们,急问:“夫人在哪?黄姨娘呢?”
“黄姨娘死了,她肚里的孩子也死了!”瑞香抖颤着双手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夫人要抢她的孩子,逼她喝催生的药,黄姨娘不肯,夫人就打她,黄姨娘紧咬着牙不肯,我们去拦夫人,夫人不知打那掏出把刀,我们想抢刀,却怕伤了她,也怕她伤了自个儿。”
砚香接着说,“不想夫人逼退我们之后,就冲到黄姨娘身前,拿刀捅她,说要把孩子抱出来。”
黄姨娘为了保护孩子,跟杜夫人抢刀,虽然混乱中捅了杜夫人一刀,但她自己也流血过多,而杜夫人一开始捅黄姨娘的那刀深入腹部,孩子被她戳死了。
“侍候夫人的人呢?怎么都没跟着?”
这是疯了不成?范安阳提脚要走,砚香忙拦着她,可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忙又把手收回来。“您别进去,里头血淋淋的,看着吓人。”
范安阳看到她手上的血,忙伸手拉过来,砚香冷不防被她抓住,想挣扎又怕伤了她,只好不动。
“你的手流那么多血,大夫呢?”范安阳又去看瑞香,瑞香因她这般急切关怀,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自己该尽的责任,眼泪扑簌簌的直掉,“对不起,二少奶奶,对不起,我没盯好夫人,没保护好黄姨娘。”
“那不关你们的事。”范安阳道,她也没想到,杜夫人会逼黄姨娘喝催产药,不果,就拿刀要剖人肚子取子,这女人太可怕了!
墨香看得直掉泪,正要扬声叫人去请大夫,给她们两疗伤。砚香却道,“大夫已经在屋里,正在给夫人疗伤,只是大夫说,夫人就算救回来,这寿元只怕不长了!”
那还是得救啊!范安阳抚额,这都什么事啊!“顾嬷嬷呢?范嬷嬷人呢?”
“她们在收敛黄姨娘和五公子。”
所以说,黄姨娘肚里的是个儿子?
贺璋家的让人去取药箱来,“先止血,你们两个傻孩子,自个儿身上都没药吗?怎么不先给自己止血啊!真是,是知道差事办砸了,使苦肉计,让姑娘心疼你们,然后就不罚你们啦?”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这么想。”
“没有?却这么做了?过来,上药。”贺璋家的生气了,“你们最主要的差事是要保护二少奶奶的,派你们过来,不过是想看夫人死心没,谁能料想到,夫人贼心不改,黄姨娘是命苦,但杀死她的又不是你们,你们两自责什么?”
既然黄姨娘那儿不能去,范安阳就让人领她们去丁老夫人当日待的厢房,药箱取来,贺璋家的亲自给她们上药,她们手上的伤应是跟杜夫人抢刀时划伤的,伤口不大,上了药不一会儿血就止了。
杜云蕾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杜云方,“我娘呢?我娘在哪?”
范安阳看着她们两,觉得有些怪异,“你们不是都在家吗?怎么会现在才赶到?”
“二嫂一出门,我娘就让我和三哥去庙里祈福上香,我们刚刚才回来的。”杜云蕾抹着泪回答,杜云方有些茫然,因为一下车,来报的丫鬟哭哭啼啼说他娘死了!
杜云蕾没敢问,就怕是个坏消息,双手紧绞着手里的帕子,看到贺璋家的在给砚香她们上药,疑惑的死盯着她们看。
“大夫正在救治夫人。”
“她们两怎么会受伤?”这两个丫鬟她有印象,听说是特地请诚王妃的父亲找来的,会点武艺。
“她们是被夫人所伤。”范安阳淡淡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杜云蕾不敢置信的直摇头,“我娘不会的,她不会的!姨娘生的孩子都要喊她母亲,她干么去抢黄姨娘的孩子。”
黄姨娘失血过多而亡,孩子胎死腹中,这全是她娘做的?
不,不可能!
不会的。
杜云方起身像在梦游一般走了出去,杜云蕾上前去拉他,被他一挥甩开来,砚香和瑞香异口同声大喊,“不好!”
两人同时飞身上前,一人在前引他,一人从后敲他脖子,杜云方随即腿一软昏了。
“他怎么了?”
“大概是魔症了!”砚香刚刚敲杜云方脖子,扯到受伤的手,疼得直皱眉,被贺璋家的扯回来,重新上药。
“你们会武,为什么没拦住我娘?”
范安阳闻言转看砚香她们,见她们羞惭的低下头,淡淡的转回头,对杜云蕾道:“因为她们被吓坏了!她们跟你一样还是孩子,就是个大人也未必拦得住夫人,更何况夫人手上有刀,她们除了要防被夫人所伤,还得防着夫人伤自己。”
“你该问的是,为什么夫人要去灌黄姨娘催产药,为什么要带着刀子去找黄姨娘,她今天为什么要叫你们出门去庙里?”
是啊!为什么?因为她早有打算,事若不成,就杀人硬抢?再有变就自杀?
范嬷嬷白着脸站在厢房外,“二少奶奶,黄姨娘和五少爷都收拾好了,这棺椁和收敛得请人来办。”
“顾嬷嬷呢?”
“顾嬷嬷晕过去了!”范嬷嬷也有些站不住,在宫里不是没听过这种事,可都远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骇人,所以她一到就令砚香她们,不能让二少奶奶入内。
范安阳点点头,让小丫鬟服侍范嬷嬷去歇息,又交代人另请大夫来。
“让大厨房熬安神汤来,还有,让人收拾一下清远堂旁边的院子,把方姨娘她们移过去坐褥,仔细些,别让三姑娘、四少爷和姨娘们吹了风。”
“是。”
范安阳看了眼杜云方,叹口气,“小心的把三少爷送回房去,让他身边的丫鬟小心侍候,一会儿大夫来,请大夫给三少爷、顾嬷嬷都把个脉。”
“知道了!”仆妇们安静的应声而去。
分派差事完毕,转回头,看到杜云蕾还死死的瞪着砚香她们,范安阳忍不住叹息,“别瞪她们了,若当时你在,你拦得住夫人吗?”
拦不住,可是不怪她们,怪谁呢?难道要怪她娘吗?杜云蕾脸上的泪忽地像断线的珍珠不断落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