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见到李儒和吕布之后,他慌忙将夜里之梦说给他们听了,询以应对之策。
李儒听了之后说,昨日未曾随同看戏,故不敢随意推断事相,不过江湖艺人甚是驳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还是防着点为妙。吕布说梦岂可全信,不过谨慎一点也好,近几日那戏就不看也罢。董卓说可派人对这戏班子严加监视。
数日之后,手下人回来,带回信息,却没有任何这戏班子可疑的迹象。于是董卓就把恶梦之事一笑置之。就又想见见那个红衣舞女,毕竟也多日不见了。他甚至都想带她到郿坞去销魂几日。于是派人去传信,让这戏班子到自家府上来献演。
原来这董卓老贼,除了有城外郿坞好去处,这城里也有他的府邸。他想让戏班子到府上来献演,是想让他们离开街坊那种人众复杂的地处,到府上,就算有什么变故,也是董某熟悉的地形,最没着了,也便于逃命啊!所以就这么决定了,端的是老奸巨滑!
这李姓当家的戏班子,得董丞相聘约,明日即到城中府上演戏之事,却也很快传扬开去。
李擎又来到了伍孚的府上,说了明日到董府演戏之事,李擎说:“明日势必在演戏间除去老贼,为我父兄报仇,为天下人除害!”伍孚反复交待说:“贤弟,据我看来时机尚未到,若吕布一直在老贼身边,贤弟千万别妄动。当可求他法,他日杀之!”
李擎发现伍孚话中有话,便说:“兄长请道其详!”
伍孚说:“贤弟可乘进府之机,先摸清府中形势,便于来日伺机入府除贼!”
不在戏间除贼,却改他日,施展飞檐走壁绝技,入府刺杀之。李擎听着,心领神会,甚是佩服兄长心思细密。这时伍孚说贤弟稍坐,愚兄进去一下就出来。
不想伍孚出来时手上却捧一物。伍孚面色庄重说道:“这是我家祖传的七星宝刀,切铁如泥,今赠予贤弟杀贼之用!”
李擎接过来一看,见其刀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锋利,果然好一把宝刀!当下便说:“此为兄长家传之宝,小弟岂能据有!”伍孚说:“你以性命助我杀贼,宝物何足道哉!”李擎只得收下,谢了,说:“小弟绝不辱命!”
转眼间李擎在董府已经演戏三日,董卓却也没有近身轻慢,现在暂时回原来住所以待命。原来近几日听说袁绍和曹*都在招兵买马,颇成气势,董卓不免忧虑。所以也就把赏戏的劲头减去了几分。
这天晚上,吕布参加议事之后出来,不想却又遇见了越骑校尉伍孚。伍孚又约他到酒楼一饮。吕布说:“布还有事,先得回去,待到子时,还得返董府陪侍我义父!”
“丞相还有要事?”
“这几日丞相心烦,不喜其他卫士在身边,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吕布得多陪着。”
“那就饮三杯如何?”伍孚坚持道。心中却暗喜。
吕布只好点头,两人上了酒楼。伍孚信守先前之言,不敢造次,也就敬吕布三杯,共饮之后,片刻即离。
吕布万万没有想到,当自己于子牌时分回董府之时,府中竟然是一场大乱刚毕。董卓身上有两处伤,幸不致命。惊问何事,说是有刺客。再问刺客何在,说已经横刀自尽。
原来李擎听到伍孚带来的消息,觉得时机正好,当即不再迟疑,奋然前去。却不料行时吕布已有布置,交待几位武功好手的卫士要严加防范。
所以当李擎潜身至董卓房外,就已经被两位卫士发现,当即从两侧围攻过来。李擎见情势不对,但又不愿失此良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身入房,直取董贼。
唰唰两招,李擎宝刀闪处,董卓须髯不全,衣襟碎裂,且胸、肩两处受伤。但卫士欺近之时,董卓以摔跤之势从后面抱住,李擎纵闪时手臂又被他抓到。
这时又有三个卫士赶到。
那李擎的身手,只高在飞檐走壁,纵闪腾挪,真得在平地对面比拼气力,却又未必占尽优势。董贼力大,且身边多甲士。故终于受困。
李擎见突围无望,怕事泄而连累伍孚,于是引刀自刎。
董卓见其自刎,当即查勘其身,发现便是那个演戏的红衣舞女,竟然还是男身。
那董卓,突然觉得这就是一个圈套,自己是完全受骗了。盛怒之时,他拣起李擎掉在身边的那把七星宝刀,恶狠狠地对尸身搠了十余刀。
然后董卓派出手下,抬着这尸体前去,火速包围李家戏班子的住处。而这时吕布正好来到。
“他们不会血洗李家戏班吧?”
“奉先,放心!我只叫他们抓人,主要是问问事情。你且候着,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们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但是只有寥寥几人,连李当家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那李当家呢?”吕布问道。
“他死了!还有好几个都死了!”一个军士说。
吕布愕然了,他的一张脸扭曲了一下,眼睛看着董卓。
“为何杀李当家呀?”
“他不但不来,还在刺客尸体面前号叫,说徒儿死得好惨!所以卑职不能不杀!”一个将官说道。
“也罢!现在你给我好生盘问这些人,那刺客的来历,都跟哪些人来往?是谁指派前来行刺的?”董卓挥一挥手让那人走。
然后拿着那把宝刀对吕布说:“奉先,瞧瞧这把刀!”
就在董卓和吕布在赏刀之时,这时原宝刀的主人伍孚,却已经知道了消息,他是悲恸欲绝。董贼,董贼!杀我贤弟!我与你势不两立!不杀你誓不为人!
三日后,凡是江湖异班奇伎皆逐出京城。还是吕布从中劝谏,最后才如此。要不,董卓将下令杀尽京城所有戏班艺人。
董卓总是爱开杀戒,这让吕布大是心烦。他深怕自己将为这个残暴的义父所累。尤其是他现在还有一个更深的恐惧,好像义父想屠尽朝中臣似地。因为从宝刀上,董卓又怀疑了一个人,那人正是越骑校尉伍孚。
最先从宝刀上想到伍孚的,其实不是董卓,而是李儒。他端详许久,这才说道:“儒听说越骑校尉伍孚家中有一把祖传宝刀,但是并无人亲眼见过。主公不妨找个机会拜访,然后顺便向他取之观赏,如此即可探得其秘。”董卓大喜。
这时手下将官也已从李家戏班人员中查问到,近些日子,常有一官员与李擎往来甚密,并说常到酒楼叙话。就指认了常去的那家酒楼。
董卓就派吕布到酒楼去盘查。吕布没想到那正是自己曾和伍孚一道饮酒叙话的地方。这时他心里头隐隐就有不祥之感,果然,那掌柜和小二都说出了伍孚,还用手势和言语描绘了其模样。
伍孚?吕布心中一凛。所有的指向都是伍孚。他知道这事一定是跟伍孚有关,这是跑不掉的了。他甚至已经明白了,为何李擎不在演戏中出手,而要在那天晚上动手。因为他们顾忌的是自己。所以显然传递给李擎信息的一定就是伍孚。正是伍孚跟自己饮酒,知道了这个底细的。
可恶!他的怒气也一下子腾了起来。
但是他的怒气也终于平息了。他理解了伍孚,但是他还是把这事向义父禀报了。
于是董卓也就没有必要实施李儒之计,因为事实已经十分清楚,现在就不必再花其他气力。他当即派出李傕、郭汜二将,马上带兵到伍孚府上实行抓捕。
他这一回没有派出吕布,是因为他觉得对于杀人放火之类的干活,还是李傕、郭汜他们干得利索。他不知道吕布最近以来为何心事重重似地。他自然不用担心吕布会背叛自己,但他总觉得对义子吕布,还需要假以时日,好好调教方可。
这时吕布也担心义父会再次叫上自己。见派出的是李傕、郭汜,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伍孚极其机警,应该不会还在府上,一定听到风声躲起来。但是此时要不赶快逃离京城,那是必死无疑。
突然,他的虎目一睁,眉头一皱。他想到了一个去处,伍孚一定会去的去处。
他骑着赤兔马出了城,然后就到了一个极其僻静的所在。
那是低矮的一个小土岗子。林子有点密,绿荫浓浓的。一条人影弯曲着,远远地就可以闻到泥土的气味,香烛的气味,纸钱的气味,还有生离死别的气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