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府接到了淮南侯府派来的帖子,二房夫人于氏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直盯着那帖子好一会才陡然惊醒过来,急急忙忙拿了帖子去找自家郎君。
“咱们素来与淮南侯府也没来往,就是平日里年节也不见走动,怎么会突然派了帖子过来?”于氏纳闷。
董二郎主正摇头晃脑地看着自己从西市书肆里淘来的古画,听她说这个,兴趣缺缺:“说不得是有什么喜事,请了咱们府的过去凑热闹罢了。”
于氏却是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了:“这不对,送帖子来的只说请了咱们与长房,而且还让把六娘带过去,长房那边四娘也要过去。”
这可不是什么凑热闹,特意请了未出阁的娘子,那是早就有安排了。
于氏的心跳快了起来,眼中有了兴奋的光彩。
董二郎主撇撇嘴,一双眼还是盯着自己的古画,惋惜花了五十个钱只能买到这残卷,若是能得一张完整的,那可就能让他乐呵好久了。
“他们请了就带过去呗,既然不是什么喜事,又不用随礼,多去一个还能多吃一份宴席。”
于氏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终究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你说,他们是不是想跟咱们府里结亲?”
董二郎主这下才有了心思听她说话,只是听完哈哈笑了起来:“我看你是撞邪了吧,那是淮南侯府,琅琊程家子弟,他们能跟咱们结亲?能看上六娘?”
董二郎主虽然没什么本事,靠着公中贴补二房度日,可还不蠢,怎么也知道自己这一家子空有名头的国公府跟有实权得势的淮南侯府差距有多大。
于氏却是皱眉道:“有什么看不上的,他们就是天皇老子不成,要真是了不得,怎么会让自家儿子跟乐阳县主搅和在一起了,还闹出那样的丑事来,最后还结了亲。”
“连那种大上十几岁的……都能娶,咱们六娘怎么了,好歹也是国公家的娘子,清清白白的,嫁过去也不算高攀!”
董二郎主嗤笑,想说乐阳县主身份贵重,自家六娘比不得,可是又转念觉着自己媳妇说得好像也不错,不然淮南侯府这时候请了他们府里未出阁的娘子过去是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是有那个意思?
于氏看他脸色犹豫,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忙又道:“可是他们这是打算给谁说亲?淮南侯世子不是已经与乐阳县主订了亲了。”
董二郎主想了想:“不是还有程五郎吗?他也是淮南侯府的人,还没有结亲呢。”
于氏顿时脸色一变,惊呼道:“那怎么行,他可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前些时日还与平康坊的妓娘纠缠不休,十足不成器!”
“你知道什么!”董二郎主呵斥道,“妇人之见!你可知道程五郎手里可是掌着淮南侯府一半的家财!就是那侯府都有一半是他的!”
于氏的声音戛然而止,惊讶地看着董二郎主:“怎么会?他不是个侄儿吗?”
董二郎主看都不看她一眼,把自己的古画卷起来收好:“当年程岳用战功赚回了淮南侯的爵位,还领着骁骑卫统领,程家二房这一支都跟了过来,才有了一门两公侯的美名,可惜后来废王之乱,程岳被人参奏说他要起兵反叛救废王,才被夺爵赐死,膝下三子只剩下程五郎一个了。”
“后来还是太子出面保住了淮南侯的爵位,给了程峰,只是程家老家主从琅琊赶来,与卫国公程岩一起进宫求了陛下看在琅琊程家世代为忠臣良将的份上留下了程五郎,还把先前淮南侯的一半家业分给了他。”
他说罢,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于氏:“所以你还嫌他不成器吗?”
淮南侯府一半的家业!于氏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如今的淮南侯府名下的铺子田庄就不知道有多少,淮南侯夫人毛氏的气派她们连比都不敢比,可没想到他们还只得了一半家财,还有一半竟然在程漠那么个纨绔子弟手中。
“那,那他若是娶了六娘……”于氏心里复杂极了,这样的家世的确算得上上等,可是淮南侯夫妇怎么会挑到他们家来了,长安各府里有那么多小娘子。
董二郎主笑了:“你也说了,他放浪形骸,实在不成器,别的府上可不一定愿意委屈呢。”
于氏的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快,脸上的喜色也越发掩饰不住:“若是能说定了这门婚事,六娘日后就不用愁了,就是听起来也风光。”
她还有个小儿子董七郎,正愁着学业不成,府里公中也贴补不了多少,若是得了这门婚事,哪里还用发愁。
董二郎主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丝笑:“不错,是门好婚事,你让六娘准备准备,别让长房抢在了前头了。”
于氏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也顾不得再跟他说什么,急急忙忙出去准备了。
到了下午,郑国公府就送了回信到淮南侯府,长房与二房都答应过来,就等着第二日登门赴宴了。
这个消息一头送进了西院去给毛氏,另一边也飞快地送到了东院。
“郑国公府的娘子?”富贵险些把下巴气歪了:“这也太作践人了,谁不知道那一家如今连体面点的亲戚都不肯跟他们走动了,一家子老小都靠典当庄子铺面过日子了!”
“前些时日董家长房的三娘子才成了亲,嫁的是安北都护府来的商贾,就是贪人家给的彩礼丰厚!”
他越说越气:“难道要郎君跟那样的人家做亲?!他们真是黑了心肠了。”
来福却是语调平平:“世子与乐阳县主定了亲,郑国公府娘子不如乐阳县主。”
程漠冷冷一笑,抬起头来:“看来这一回他们是不肯善罢甘休了,一定要替我定一门亲事了。”
他说着,垂下眼望着手里的帖子,忽然嘴角弯起一抹微笑:“那不如我自己来挑好了。”
自己挑?富贵莫名其妙,挑谁?郎君难道相中了哪一家的小娘子了?
程漠却是吩咐来福:“让盯着杜三郎的人动手吧,这份礼物该送了。”
礼物?什么礼物?富贵越来越糊涂了,郎君到底要做什么?他怎么不明白了呢?
来福却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雕塑脸,恭敬地叉手躬身:“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