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西偏院又热闹了起来,杜奎与裴氏又被何氏打发人请了过去,裴氏自然不肯落下萧容悦,要让她也帮着杜霍说话,使了林妈妈来,却连正房门都没进,就被三七给拦住了。
三七义正词严地告诉林妈妈,娘子方才在西偏院书房里大受刺激,伤心过度,已经躺下了,已经打发了人去请郎中,不能再去西偏院搅和进去了。
林妈妈脸色讪讪地去了,裴氏也便没有再打发人来,堵住何氏的嘴才是最要紧的事。
闭了门的正房外厅里,萧容悦让广丹与竹苓几个把案桌都抬在一处拼上,沿桌摆上榻席,大厨里送来的一锅子炖的鲜香滑嫩的野兔摆在当中,另一只野兔用西域的香料抹匀了烤得金黄,放在盘中还滋滋往外冒油,一尾肥大的鲤鱼做成了薄薄的切脍,上面还淋了香油,教人瞧了食指大动,再配了几盘子青翠的菠菜和黄澄澄的秫米粥。
广丹一边抬桌案一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双眼盯了这个盯那个,眼巴巴望来望去。
萧容悦见她那副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唤了三七、山茶几个一起过来:“坐下吧,吃锅子还是多几个人更热闹。”
三七吓一跳,刚要推让,山茶倒是素来听话,撩开帘子去唤了小婢女又捧了几个冰盆过来,摆在外厅四角,自己拉着三七与广丹几个在下首坐下。
三七急了:“这怎么使得?!这可不成,岂不是坏了本分……”
山茶平平静静望着她:“娘子怎么吩咐就怎么做,这才是咱们的本分。”
三七愣了一下,再看向萧容悦,见她神色温和,向着山茶点头,一时也想起来,这些时日娘子对山茶格外信任,事事都不瞒着她,倒是自己思前想后,畏首畏尾,许多事娘子也便不与自己说了。
一时间心中通透了起来,也便安然坐在榻席上,小心地乘了一碗野兔肉送到萧容悦跟前。
萧容悦接过来,吃了一口笑着点点头:“柯大嫂子这厨艺还是不错,留在这府里算是委屈了。”
广丹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端起碗来顾不得烫,舌头打着转吞下一块兔肉,合着浓白的肉汤,舒畅地吐出口气来:“这酷暑时候吃锅子也舒服,从前可是不敢想。”
萧容悦抿嘴笑了笑,垂下眼去,她们自然是不曾吃过,从前在紫宸殿的角房里,她与阿婉最爱就是这个,从膳房要了新鲜鹿肉作锅子,松枝炭烧得滚开,配上鲜菌、巨胜,吃得好不畅快,脚边放着冰盆,还是微微起了汗,花钿歪斜了也顾不得,只是互相瞧着对方乐不可支,便是陛下见了,也不过是无奈地笑骂几句,说她们胆大,在紫宸殿也敢胡闹。
可一眨眼,物是人非,她如今被困在江宁城杜家这内院里,连半点长安的消息也没有,只能忧心忡忡再想法子。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再抬头问山茶:“荼儿呢?”
山茶叹口气:“方才那边一闹起来,她就去了詹妈妈的房里,这会子怕是溜去西偏院打听消息了吧。”
三七也忍不住了:“这几日她在里面当差,连面都不露,便是娘子要用首饰,还得打发竹苓去找她取,也太过于惫懒了。”
萧容悦颇有兴趣:“那她每日都做什么?总不能日日留在下房里吧。”
“昨日还见她去了木莲那边,前一日是与玉竹说了大半日的话,”广丹眼下嘴里的兔肉,眨着眼道,“她好像每日都在那边抱厦里转悠,不然便是在半月门那里跟着那几个看院门的婆子闲话。”
“她倒是有心,”萧容悦笑笑,“一会去唤她从妆匣里取几对珍珠耳坠,送去给抱厦那边的,让她亲自送过去。”
山茶应着,又给萧容悦添了一块烤兔肉。
竹苓自打坐下来一直不曾开口,这时候才细声细气地道:“娘子,今日的事只怕是那位裴二娘子有心的,那日她往秋实园来,婢就瞧见她在园子里与三郎君说话,这一回只怕……”
闹出这样的事来,杜大夫人只怕会作主要杜霍纳了裴二娘子,以杜霍对裴二娘子的喜欢,只怕日后正房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三七与山茶几个也都想到了,很是担忧地望向萧容悦。
萧容悦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小口烤的喷香的兔肉,神色从容:“原本杜家就是要杜三郎纳了裴氏女,毕竟白白收了裴家给了这许多年的银钱,不能不给个交代,要是把裴二再嫁出去,这笔嫁妆又该谁来出?裴二当年可是带了不少过来杜家的。”
“这一回裴二是急了,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出昏招,明知道如今的杜家长房可还硬不起腰板来给她作主。”
在萧氏的记忆里,裴二娘子是在她嫁进杜家一年之后,杜霍顺顺当当进了太学,还得了朝中几位权贵的赏识,更是借机认识了禹王,正是得意之时,花了不少钱在江宁风风光光纳了裴二娘子,更是把她接到长安,让她掌着长安杜府的事。
而萧氏,那时候早已被杜霍困在了正院里,不多久她便“暴病而亡”,被送去了永阳坊里囚禁了一辈子。
这一次,裴二娘子却早早把事情闹开了。
三七几个听着她的话,吓了一跳:“都这光景了,难不成杜家的人还想……”
萧容悦笑眯眯:“不急,今晚闹过了,明日你们就会知道,裴二这一番心思怕是白费了,投怀送抱却只能忍气吞声地作罢。”
三七喃喃:“那可是未出阁的娘子,难道连名声都不顾了?”
萧容悦轻笑一声,摇头:“这府里还有得闹腾呢。”
她放了碗筷,取了凉扇自己慢慢扇着:“是了,西偏院的事不妨与抱厦里那几个说一说,她们也该知道知道,这府里打着这园子主意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她们也该费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