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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历历在目

狄青 顾明楼 2479 2024-11-15 21:58

  惊鸿还记得那一天,冬日的风在窗外呼啸着,加之她怕冷、整个冬天都要燃着银丝碳过,屋子里的空气干燥得让人嘴唇都要皴裂。

  夜色正浓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她在睡梦中被惊醒,听得身边的人说是大娘子来了。

  惊鸿虽不知大娘子所为何事,但见她深夜前来,又是如此着急忙慌地,想来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当即便更衣起身。

  这头小袄还没穿好,大娘子已急不可耐地冲进来,呼天抢地般喊道:“二哥儿遭了人算计,还请老夫人救他一命啊。”

  惊鸿闻言大惊失色,拢着大氅撩了帘子出去,问道:“二哥儿怎么了?相公人呢?”

  大娘子倚在身边女使身上哭道:“主君今日托人捎了话回来,说是留在宫里了,眼下只有老夫人能救二哥儿了!”

  惊鸿见状吩咐人扶了大娘子就座,安抚道:“大娘子慢慢说。”

  身边的人得了个眼神,带着惊鸿屋里的人一同退了出去,大娘子这才道:“前些日子魏家将咱们的媒人赶出府来这事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二哥儿心里气不过,就伙同几个世家子弟,想找个法子惩治惩治魏家。”

  惊鸿闻言顿觉失态不妙,果然听得大娘子抽抽嗒嗒道:“他原想着在魏府院子里放两把火吓一吓魏家,孰料这火一落了地就没完没了地烧起来,直到潜火队的人来了那火都没灭——您说说,是谁这样苦心算计,要害我的儿啊!”

  “二哥儿眼下在哪?”惊鸿手心冒出冷汗来,声音也失了平稳。

  大娘子捂着心口哭道:“回来的时候六神无主的,问了许久才把事情说完整了,眼下菱歌陪着他在屋里呢。”

  惊鸿高声唤了人进来,吩咐道:“去将二哥儿叫来。”

  大娘子心疼儿子,又恨自己手足无措,只得听凭老夫人的吩咐,待到下人领命去了,终于不放心地追问起来:“老夫人心里可有什么主意?”

  惊鸿思索半晌,抬头向大娘子确认道:“相公平日里并不会临时留宿宫中。”

  “是啊,偏偏就是今天,快傍晚时才托人带话回来,”大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老夫人您说,这是谁要害咱们啊?”

  惊鸿垂眸不语,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

  大娘子见状刷地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又哭道:“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要害我儿!先拿了我的命去吧!”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推开门进来扑倒在地,哭道:“母亲,救我,老夫人,救救孙儿吧。”

  钱晦虽不及弱冠,身型却已十分高大,眼见这七尺男儿跪倒在地,大娘子又是一阵捶胸顿足。

  惊鸿着人扶了他起来,问道:“魏家眼下如何了?”

  钱晦闻言面露惊恐地摇了摇头,却丝毫不肯吐露。

  “晦哥儿,魏家眼下如何了?”

  钱晦受惊似的一阵哆嗦,抬望着的双眼布满血丝,惊鸿听得他语带惊恐道:“没了,魏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全没了......”

  惊鸿闻言脑中轰然一声,全身骤然脱力、跌坐回椅子上。

  “老夫人,老夫人,”钱晦溺水般地呼唤着她,“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咱们钱家......魏家的院子里有油!”

  “你说什么!”大娘子闻言惊呼,“我的儿,你再说一次!”

  钱晦如梦初醒:“对,魏家那院子里有油,那火上头飘着黑烟,熏人得很——那是油!”

  惊鸿连连摇头,又听得钱晦道:“我没有往他们院子里倒油,许二他们都能帮我作证,我只是点了两捆干柴丢进去!”

  大娘子如梦大赦般笑道:“咱们去找潜火队,他们一定能看出来那院子里有油!”

  “荒唐!”

  断喝声惊得母子二人一愣,转头见一向慈善温和的老夫人道:“随意纵火本就是大罪!大中祥符八年的火灾你们都忘了?和你同路的人知而不报本就是包庇,一旦查清就要连坐,他们岂会出面替你作证!你们眼下去找潜火队,岂不是欲盖弥彰、自投罗网!”

  一阵暴怒斥责之后,屋内寂静得有些骇人。

  大娘子搂着惊惶失色的儿子战战兢兢道:“那依老夫人所见,这事又该如何是好啊?”

  “我遣人去宫门外等着,想办法捎信进去。”

  钱晦满脸迷茫,忍不住开口道:“那我们呢?”

  惊鸿长叹一声:“回去歇息吧,等明日相公回来再作商议。”

  大娘子一听又要哀嚎:“我们深夜打扰老夫人,就是想请老夫人拿个主意处置这事情,这一夜这么长,指不定生出多少变数,若是等到主君回来,恐怕已经晚了啊!老夫人......”

  惊鸿忍无可忍,拍案怒道:“这样大的事情,动辄牵扯到整个钱家,不同相公商议,谁敢拿这个主意!”

  钱晦母子俩闻言再不敢作声,都呆立在原地,惊鸿已是一筹莫展,挥手让她们回去歇息,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反复思量起这事来。

  贴身女使采莲得了吩咐,亲自送了大娘子和二哥儿回去,待到返回见老夫人在椅子上坐着,忙搬了炭盆到她跟前,转身又要替她灌个汤婆子。

  “采莲,不必去了。”惊鸿开口叫住她,面色凝重地吩咐她,“你让外院赶紧套车,千万不能挂府上的牌子。到时候宫门一开,找个侍卫传口信给崔姑姑,让她寻机会告诉相公我突发急病,请他立刻回府来。”

  采莲走了,惊鸿却仍是放不下心来,仍是呆坐在椅子上。

  炭盆源源地烘着,她却手脚冰凉,冷汗早已湿透了袜子她也浑然不觉,唯独内心不停地战栗。

  好在眼下魏家的事还没闹起来,夜黑风高的自然也看不清放火的人,而和他同去的几人总会忌惮着刑罚,不会主动揭露。

  此事若是能按下去,粉饰成魏家意外失火,那钱家尚可一如往日。

  可若是被人抓住了钱晦的把柄,届时案子一闹大,钱家数百年的基业恐会毁于一旦。

  惊鸿思及此处,内心逐渐冷硬起来——

  若真到了那一步,就只能大义灭亲,将二哥儿绳之以法了,即便大娘子不肯、相公不肯,她也要把这个恶人当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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