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和廉月芳信马由缰,邯郸的夜市完全颠覆了赵阳对战国的认识。
四下里灯火通明,一座座木制阁楼沿街而建,远处似有商船泊停,上面正有苦力搬运着货物。
小道上充斥着各地来的商贾队伍,他们往往不分昼夜,西至陇蜀、西域,北至林胡、楼烦,东至齐鲁、朝鲜,南至吴楚、南海,踪迹所至,各地物产,随地皆有。
赵阳和廉月芳弃了小道,仿佛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沿途间或有一两座立于高台之上的阁楼广厦。
这些楼阁比之宫廷禁苑也毫不逊色,只不过是少了些庄严肃穆,多了些物欲华贵之态。
赵阳记起在垣雍作邑令时,市场的开放时间只限定在上午,过午则散,至夕则罢,所谓“市朝则满,夕则虚”。
一则方便市令管理,二则货物集中交易,用上午的时间就已经足够流通了。
但走在邯郸大道之上,眼前的邯郸夜市,到处都是吹笙鼓瑟,击筑弹琴之声。街市上车毂交错,人来人往,所谓连衽成帷,举袂成幕,大概就是这样了。
本来骑着高头大马的赵阳和廉月芳此时已淹没在茫茫人海车流中,正如苍海一粒。
“君上!”
似乎有人在远处喊他,赵阳一愣,可四下里人来人往,根本不知道声音是从哪来的。
赵阳正左顾右盼,就见远处来了一辆金玉为饰的马车,车厢极为修长,大概坐下五六个人也不会拥挤。
正当错肩而过时,那辆豪华的马车恰恰停在了身边。
“君上?”
这声音有些耳熟?赵阳还没想到是谁,就见窗帘已经挑了起来!原来是樗里疾!
“樗里先生?”赵阳见马车上的樗里疾已经跳下了马车,连忙翻身落马。
“真是巧啊!没想到分别不久又遇上了君上。”樗里疾与赵阳见了礼,看了一眼赵阳身后,笑道:“君上,您这小厮气度不凡啊!”
廉月芳如今久已是鬼卫骑士的主将,那种渐渐养成的为将者的气场在樗里疾眼里自是掩饰不了的。
赵阳尴尬地一笑,就见马车上又下来一男一女两个青衣侍者,远远地向赵阳施礼作揖。
“您的两个侍者看起来也是仪表不凡啊。”赵阳只是寻常的一句客套话,却见三人面上都是微微一动。
樗里疾忙轻咳一声:“君上是不是想去飞烟阁?”
“咳咳……”赵阳偷眼一瞧,廉月芳正跟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张望着这座华丽的都市,当即向樗里疾示意道:“小声小声!”
“明白!”樗里疾说着明白,心里却有些糊涂,这临漳君既然想去飞烟阁,却又带着女眷,这是为何?
“今日不单飞烟阁阁主亲自下场,而且名闻天下的桃花姬、燕姬琉衣、琅彩也都会出席,可谓是燕赵舞姬第一次正面较艺,不少贵族巨贾都会齐聚一堂啊!”樗里疾见赵阳对此似是一无所知,忙问道:“邯郸卓家的嫡长子卓褐邀我去飞烟阁,不知又是哪一位能请动临漳君?”
他们这一停下来,纵使宽阔的邯郸大道也显得拥挤不堪了,赵阳和樗里疾忙边行边聊。
“没有人请我,我只是自己想去看看。”
樗里疾看着一脸腼腆的赵阳,立时明白了,这位君上必定是第一次去这样的地方。
“君上可不能这样去啊!”樗里疾摆起了一副老练的姿态。
“为何?”
“君上的大名早已传遍了邯郸城,君上可能还不知道!”樗里疾神秘地附耳说道:“大射礼上不知有多少纨绔子弟嫉妒着公子的艳福呢,君上这样去,不妥啊!”
虽然赵阳还是没有听出来到底有何不妥,但是樗里疾既然这样说了,那必然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了。
“扮演我的侍女吧!”樗里疾打量了一下赵阳,虽然他力气渐长,但是身形看起来仍是颇为消瘦。
“廉将军可得扮成一位公子才行!”说到“廉将军”三字,樗里疾特意提高了些声音,廉月芳猛然听到是在叫自己,忙惊讶地啊了一声:“我扮公子?”
“廉将军实在是不适合扮小厮,依将军的这份气概至少要扮一位公子!”樗里疾略一沉吟,击掌道:“我大秦的公子赢稷,嗯,正是这样!”
樗里疾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愣。
樗里疾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向赵阳问道:“现在时辰尚早,难道君上带着廉将军,还想在飞烟阁胡闹一回?”
“公子,你要去飞烟阁?”廉月芳有些发懵。
“好!”赵阳一拍大腿,咬了咬牙:“月芳,你扮成了秦国公子赢稷,只要低调一些,料想你师父也认不出来,我就做你的侍女好不好?”
廉月芳哪里能拒绝软语相求的赵阳,唯有点了点头。
樗里疾忙道:“魏柔,带廉将军去更衣!”
那年轻的侍女星眸一扫,轻轻看了一眼赵阳,忙低首应了一声:“是!请公子稷上车更衣!”
好机灵的侍婢!赵阳不免多看了几眼,那侍女身形婀娜,举止颇有法度。
赵阳和樗里疾有闲聊了一会关于飞烟阁的事,没一会那俏婢又探出头来:“好了,该君上您了!”
赵阳顿时眼前一亮,眼前的廉月芳活脱脱一个俊秀硬朗的少年郎!再配上腰间近乎等身的长剑,赵阳真有些自愧不如。
“君上?”赵阳正发愣,那俏俾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说樗里疾,你这车上怎么什么都有?”赵阳扭捏着上了车,临了心中不忘一阵感叹:“若是庞煖在这里就好了,有他的易容之术,我也不用去扮演什么女子了!”
“君上带着廉将军,难道还想去颠鸾倒凤一番?”看着赵阳一脸不乐意,樗里疾隔着帘布笑道。
“不不不,见识见识,我只是想去见识一番。”赵阳忙一口否定,心里嘀咕着:“现在和月芳完全换了个角色,这不已经算是颠鸾倒凤了么!”
“对了,我叫什么?”赵阳忽然醒觉,“她”还没名字呢!
“小昭?”樗里疾笑道:“花名,花名而已!”
樗里疾看着如花朵儿一般出来的赵阳,忙安慰道:“君上今晚的飞烟阁,可是非去不可,一定不会让您大失所望的!”
终于,一行人到了飞烟阁外,赵阳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之前那样不能来了。就见在连接成片的楼阁外,早有一队队护卫,沿路分流设卡。
“王孙延到!”
“魏公子高到!”
“齐公子田地到!”
唱喝之声经久不息,赵阳感叹道:“难怪樗里先生说我不可以直接过来了。”
“非也,非也!”樗里疾看着一脸震撼的赵阳笑道:“君上不能来是为了避嫌!”
“听闻韩夫人得大乐师贾莒赞颂为:‘歌舞艳丽甲三晋,诗情才貌动天下。’今天这位出场的乃是被称为燕赵第一美姬的桃花姬师妤蔻,人人都说贾莒当年是因为迫于韩王权威才推颂景华公主,实则师妤蔻才是天下第一人!”
“荒谬!”赵阳正待发怒,就听有人唱喝道:“秦公子稷,秦使樗里疾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