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阵,顾名思义,四人于结界四角布阵,白色衣服站于巽方,黑色衣服站于坤方,绿色衣服站于乾方,红色衣服站于艮方。四人手中皆持有招魂幡,插在地上,点上一炷香,香烟直上青天,八卦镜反转,倒扣于地,上面放一木盒,里面所盛之物,乃是从刘家坟中所有尸体的眉心处放出的眉心血,至阳。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妖楼之上四边界竟然高高拦起一堵若隐若现的血墙。红色的血墙抢先阻止了冷书生缓慢的脚步,冷书生毫不紧张,面部在探照灯光下反射刺眼的白光。我们远远地注视着他,也同时注意到血墙上出现大篇幅符咒,奇异的文字在血墙上跳动,无数条线和点,撇和捺,气势恢宏地布帐出四张大大的镇屍符,勉强可以认出“敕令”二字,而血墙上方,漩涡彩云缓缓下降,像一只锅盖,死死地闷住冷书生。
刘福明说常人在镇屍符下会被活活地压成相片,因为镇屍符中的时空严重扭曲变形。其实,中国传统的符咒术皆是通过对时空的控制,来操控人或物。
可是,事实出乎刘福明的意外。冷书生突然盘腿坐地,以头摼地,双掌朝上展开,于是,地上那些死于凶灵之手的忍者由七窍流干身体中还未凝固的血,血自四面八方朝冷书生汇合,此时,漩涡彩云处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声,大风刮动树头,四凶山里大片林木“咔嚓嚓”地响,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到空气中弥撒着一股不祥的味道,但是没一个人作声。
镇屍符从四边界往中间挤压,漩涡彩云也跟后落下,沉沉地压下来。
地上的血流着流着,忽然分出好几支支流,升空,龙腾蛇舞般地围绕冷书生打转,地上的血渗入冷书生屁股下,从底下向上抄起,和漂浮在空气中的血咬合在一块,形成一个血刚罩,将冷书生天衣无缝地包在其中。
左耳盗护体的是玄武铠甲,冷书生的呢?血罩看似柔弱,实则刚强无比。左耳盗和刘福明都说,“五行金遁术!”
金,坚也,金遁术乃防身固本之术,很少有人会用,别说血之金遁。
左耳盗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冷书生用血之金遁,这种高级别的遁术是反时空术,能改变敌人人为造成的时空错位,趋利避害,保护自身安全。血罩固若金汤,镇屍符的镇压一点不起作用。
天上的漩涡彩云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于是,停止不动。而雷鸣却一直在继续,我还以为轰隆的雷鸣声是由漩涡彩云引起的,结果刘福明焦躁不安地说:“我们胜算不大啊!”此话一说,犹如晴天霹雳,吓得持枪的手下全部下山,逃命。可是,刘福明没有发话,大家又不敢擅自离开,于是,嘈杂声渐渐沸腾。恰好,山下森林中响了一声古木树枝断裂的爆炸声。
有人议论说:“是守山的四凶灵,它们也怕了!”
人言可畏,大家都这么说,刘福明心就悬了,可是,他不进棺材不掉泪,始终在等待,梦想镇屍符能压住冷书生。
突然,漩涡彩云正上方劈下来一道白光闪电,将漩涡彩云直接切成两半,闪电的高温瞬间汽化了漩涡云,并强势穿透漩涡云,直击巫冢妖楼,破坏力巨大的闪电,切三楼顶,一条线划到底,刘家坟一分为二,大楼顷刻间坍塌,横七竖八的棺材,乱了殿堂,气得刘福明发了疯地冲进刘家坟,叫道:“屍灭!”
身着四色衣裳的布阵者,竟然毫不犹豫地吟刀剖腹,再紧紧捂住血口,迫使血从嘴中射到地上的八卦镜上,血染白土,刘家坟四角应声飘起来四只红色透明的幽灵,双目扎布,口衔一刀,手捆身后,低头摇摆。
刘福明脱光上身,我看见他胸前背后皆文有一个大大的“屍”字,怪异凌然。
不知何时,他已经把刀握在手心,抵着胸前心脏处,大义凛然地一刀刺进胸腔。
在这秒秒间,天上的四煞幽灵脱手,摘下眼罩,取刀,一齐劈在冷书生的血之金遁上,血之金遁不堪重负,四分五裂,最后崩坏。废墟中,冷书生赫然屹立,手举长刀,挡下四煞幽灵的灵刀。四煞凶灵力大无穷,却招来天上闪电的一顿劈,趁这机会,冷书生插住***在地上,双手合掌。
左耳盗抱起我和張半瞎往山下躲避,说冷书生要使“天义十合”。
我揣着扑通直跳的心问他:“天义十合?什么东西?”
左耳盗喘着粗气说:“盘古开天辟地时用的特异法术,召唤龙卷风,摧毁一切。”
果然,远处来了一根连天接地的龙卷风柱,排山倒海之气势,拔根起木,所过之地,皆成平原,木头树叶漫天飞舞。幸好我们跑得快,才没被龙卷风吞进去。透过树冠的缝隙,我们窥视到刘家坟毁于大风之中,四煞凶灵也被刮得无影无踪。
但,这时,張半瞎忽然醒了,我和左耳盗为之震惊。同时,刘家坟那边的龙卷风骤然停止。張半瞎无比清醒地说:“回去,我们回去。”
我和左耳盗都不知道为什么,见他健步如飞地朝上山走回去,过了桥,来到刘家坟前。现在的刘家坟一片狼藉,有的棺材遭破坏烂掉,泡尸的灵狗血洒了一地,微风一吹,腥味呛人。
冷书生站在废墟中,他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黑色长袍将他从头包到尾,腰间系了一圈红丝带,左手握着一把暗红色的木剑。
張半瞎走上前叫了声,“爷爷!”
什么?这黑袍道人竟是张若奇!
张若奇转过身,脸型消瘦,横眉怒睛,高挺的大鼻,尖尖的下巴,五官中的四官无一不带金刚之气,但是他耳朵垂珠朝海,又有大德之相。
“天问,你都这么大了。”张若奇说。
我胡乱猜测,张若奇这么多年来一定是躲在刘家坟中没有下过山,里面一定有隐情。
但是,張半瞎随即来的一句话打消了我的想法,他说:“爷爷,你为什么人死魂留?”
张若奇说:“我在维护人间正道。”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张若奇说的维护人间正道是什么意思,1908年那场盗尸风波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惊天的秘密,答案已经在望。
突然,冷书生开口说道:“张若奇老先生,我敬你是岭南英雄,才给你面子,那么,现在请不要妨碍我了。”
张若奇没冷书生放在眼中,说:“日本人教出来的学生,十有八九都是蝇营狗苟之辈,活在我华夏大地上,乃我国人所不齿。”
冷书生心魔狂妄,步履坚定地走进废墟,找到光绪的那口梓宫,还没有摔坏。他毕恭毕敬地推开棺盖,里面突然蹿出一只赤色疯狗,一口咬在冷书生半边脸上,直接撕下他这半张脸。奇怪的不仅是棺材中没有光绪的金尸,还有就是冷书生残缺的半边脸上竟然不出血。
左耳盗说光绪的梓宫根本没有运上四凶山,一切都是为了引冷书生上钩。我说,冷书生不是很危险的吗,“我一说到冷书生,九哥就不让我说,是个恐怖的人!”
左耳盗说:“正因为冷子的势力范围大,才严重影响了刘福明的生意,许多笔单子都因为冷书生从中作梗,导致交易一次次失败,可以说,刘福明是恨透了冷子。”
风吹响了左耳盗斗篷上的铃铛,铃声在寂寥的山中回荡。
冷书生起身,继续朝前走去。张若奇一闪影没了,却突然出现在冷书生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冷书生低头从旁边绕走,冷冷的。张若奇抡起木剑,直击冷书生左胸心脏,木剑是插进去了,但是冷书生没事。
站在我们身后的左耳盗慌忙跑到前面,大声喊道:“张爷!那人的心长在右边!”
可惜来不及了,冷书生一张太极符贴上张若奇的印堂。以符驭鬼是最好的方法,冷书生能在第一时间想到用符,而不是用冷兵器,可见这人做事果断冷静。张若奇被贴了符后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估计是被镇住了,可是冷书生擦他肩膀而过后,张若奇突然转身,极其迅速,在冷书生脊背上钉了三颗铜钱,可是铜钱没有钉进去,而是被迅速形成的血之金遁挡住。
冷书生的左手戴着一颗袖珍铁葫芦,当然,之前我丝毫没有注意到,是左耳盗提醒张若奇的,他话出及时:“张爷!小心他手腕的铁葫芦!”
至于铁葫芦内盛的什么东西,乃至阳砂,至阳砂是从山龙头太极穴中挖出的土经过风吹日晒提炼而成的一种特殊的驱鬼物。张若奇是灵魂之躯,一旦被洒上至阳砂,瞬间会魂飞魄散,用左耳盗的话说:“这东西非常厉害!”
冷书生果然就拽下铁葫芦,掰开葫芦盖,一挥臂,至阳砂全部洒出去。细细的沙土,在空气中不会立马落地,反而扩散开,弥漫在几米的范围内,渐渐朝张若奇身上聚拢。
一动不动的张若奇,如老松挺拔,引起我们的注意。冷书生冷峻的眸子中透着鄙夷,他甚至看都不看张若奇正脸一眼,而我们三个只是懦弱地站在远处。也许,这场出人意料的邂逅,胜负早定。
冷书生一步步朝妖楼的废墟中再次走去,他坚信刘家坟底下还有一具慈禧的金尸。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张若奇突然浑身投射出刺眼的金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