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爷的侄子叫赵小强,戴着大镜片眼镜,脖子上系一条黑丝围巾,来的时候还和我们抱怨他大伯,嘴巴上叽叽喳喳吵得你耳朵疼,但他伶牙俐齿很会和人打交道,见到我们像是见了自家兄弟,胡大胡二胡侃东南西北,有几番趣味,当然话语中少不得问我们去广东的目的。我们摇头都作不知,張半瞎放冷调说:“别东问西问,你大伯怎么交待你的?”
張半瞎拿眼瞪着他,仿佛知道小强所有的事一样,而小强头次见到張半瞎这只左眼,一下没收口惊道:“我靠!真有重瞳眼,传说南唐后主李煜,西楚霸王项羽,是重瞳圣人,原来我大全椒也有圣人啊!”小强盯着張半瞎瞅得十分馋。
我问張半瞎:“九哥!你说云爷也是跳劫,为何他屁事没有呢?”小强看着我又看看張半瞎。張半瞎说:“那是时候没到。咳!这次去必须带上谭从新,时日算长,你们都得做好出远门的准备。”
我们自張半瞎家里散了后,小强立马猴精似的问我:“我大伯说的都是真的?”我顿时想到云爷把我们的事都和这小子说了?那他还愿意来?我发问他:“什么真的假的?”
小强说:“银子做的棺材,金子打的痰盂,蛟龙驮上来冒血的棺材,晚上敲门,敲门的狐狸,是真的?”一见我点头,他双手一攥“耶”地叫了声,说:“酷~~极了!我初中研究西方食人部落,高中研究古人类,灵异学,大学四年学的生物考古……”没待他讲完,我说道:“吆!生物考古啊,和我有些一样嘛,我大学时的专业是生物工程。”
听我说完,小强激动地说:“你是我学长啊,一家亲啊!”我望着柏语,哈哈大笑,又听小强说了一堆,全是灵异恐怖心理学之类的东西。说实话这小子有一肚子的墨水,不过和我一样,都栽倒在时代跟前。
此次出行钱财话费不是问题,手中的几十万甚至能包他们的来回盘缠,不过我妈和我的担心一样,就是路途太远,我脚心三颗铁硬的水痘,长时间走动会剧烈得疼痛,但是想到張半瞎和我说的“你和柏语都有股帝王之气,我罩不了多久”,我就刺刀抵在腰上不得不走。
那时候没有动车更不会坐飞机,在绿皮车上过几夜是必须的事,所以我们备了不少食物,我妈在我的裤头上缝了一个口袋,里面装了沉甸甸的钱(当时也傻就是喽,不知道像现在这样把钱存卡了用的时候临时取)。谭狗麻风病造成了半身瘫痪,我和柏语全程负责他的行走。
合肥没有直通广东的火车,不过江西有,所以我们准备过长江到江西境内再搭火车到广东。长江这头是安徽,那头是江西,顺水东去能到南京,轮渡人抢着帮我们拎行李,由于刚打春,天气并没有精准到小数点,江面上雾气弥漫,此时已然傍晚,裹着厚厚的二褂子都觉得毛孔里钻进了寒气,谭狗抹眼泪时我看到了。
張半瞎和船家把价钱谈崩了,话都懒得和船家说掉头就走,后面船家又忙来拉他,張半瞎袖子一甩大步朝另一艘油船上去。上去第一眼见到老板娘心里顿时一动,穿着长筒靴牛仔裤,很时髦,长发飘飘嘴巴还有酒窝,淡淡的体香闻得我是浑身燥热,便走到船外看夜景;长江长但是不阔,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上岸,灰蒙蒙的江雾隔江看不见对面的灯火。冷空气湿度大,嗅在鼻孔中仿佛置身在清晨被露水打湿了的树林里。
这船是两只船贴在一块并起来的,老板娘抽着烟出现在那艘船上,翘着牛仔裤紧裹的屁股。向闻广东一带是欲望之都,没想到靠着广东的江西也有这般狂野的辣妹。
情不自禁地跳过去后,心窍似乎拉着根线,粗犷地拽着我的手摸上了老板娘的屁股,她扭过头,红润的嘴唇,娇滴滴的眼神中放射着无限的期待,我舒服地紧紧贴着她,一通乱摸,隔着胸罩取悦了一会,她将我一推。我预料到接下来的剧情了,跟着她进去里面,灯光一下暗了,地上摆放着一列小铜人,个个浑身扎满了小孔。
这里没有床,墙上倒是挂满了各种字画,字多画少,老板娘歪靠着墙冲着我飞吻,我按捺不住,走过去,一脚踩进铜人中间,这时外面海啸声大起,几个铜人不见了,我回头看外面时老板娘偷偷跑了。
天空乌云压下来,远远看去像是贴到水面,忽然一个具大的影子影在船板上,抬头望时,“嚯”,好大一个巨人,和刚才的铜人是一模一样,我正糊涂不知所措时,張半瞎和柏语小强从那边船舱出来,我们互相对着叫喊,水声太大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说话。不过,我看到柏语在向我招手,張半瞎却硬拽着他们缩回去。
这巨人挥手可翻云,抬脚可覆船,轻轻一捏便将我带到半空,再往下一抛,本以为会一跟头栽进水里,却是落到平地上,仔细看时,这里是个山洞,左边射进来白光右边往里去则是黑漆漆的一片。我拼命往有光那头跑,怎想一头撞在墙上,死胡同,原来光是从一个拇指粗的孔中射进来的。
我急着一路小跑回去,路是没死,但是光越发得弱,直到我见到一条流着黑水的河拐弯向右淌去,才看到并列在两边穿着红黑相间道袍的尸体,这些尸体和铜人一般模样,铁青色,黑水鼓着泡泡翻滚,这些铜尸每边都是七具,被二指粗的麻绳绑着,我注意到他们身后山墙上都画有一笔连下去的毛笔字。我估猜这是镇压铜尸的符文,没有走过去,顺着水道往右折过去,可是没几步,路又出现了分叉,我心里凉了,恐怕是遇到鬼打墙了,是走不出去的。
我想到我姨夫当年遇到的鬼打墙,他当时是晚上十一点从集镇回来,路过小庄村的祖坟时突然被一圈白雾拦住了去路,然后周围渐渐被白雾圈起来,无路可走,但不多时,白雾中出现了一条路,这路生的奇怪,它没有草,乡间田野的哪有路这么平整?我姨夫也聪明,坐在拖拉机上按兵不动,点了根香烟用摇把不停地敲拖拉机,过了会,白雾自动消去,再看那条路,竟然通向西边大塘埂。
鬼打墙的唯一办法是原地不动等待救援,我往回跑,谁想原本捆住铜尸的麻绳竟然全部脱落变成一条条头上长着鸡冠的红眼黑蛇。蛇群移动速度很快,又把我往回逼去,它们追我就跑,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基本上五步一次撞墙,心里发疯着急上到嘴中就是:“救命救命!”满洞穴里就听我的回音,自己感觉跑了好长的路,忽然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了,头脑像从中间插了块隔板,上面空空如也,下面则沉重万分。
就这样,它们还就追上不我,待到前面射来一片光亮时,我终于松了口气,可是等瞳孔适应光亮后,才发现自己跑到了铜尸这头来了,就是说自己跑回来了,刚才我是围着这里绕了一个大圈。里面那黑处我是不会再回去了,我拔腿迅速跑到有光的那头,谁知道白光忽然暗下来,接着颜色变成了血红色再是夕阳黄,然后范围缩小最后从小孔中消失。
我立马抱头蹲下来,紧张地浑身哆嗦,眼水夺眶而出,双手紧紧地抠在一起,块破出血来,身体被蛇缠的血脉不通,上气接不了下气,难受至极,正此时,耳边一声巨响,接着我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直拖着拽,我以为是蛇,吓得头不敢抬一下,特别像挤公交车被人挤压的那种感觉,然后睁眼看到的就是他们三。
我一时感慨万千,想骂他们不讲意思,又想先问刚才怎么了,所以嘴巴“哆哆”说了好多,他们皆不知所云。柏语把我稳定住后快速把刚才发生的事给我们说了,并指着船外面说:“你没看到九哥刚才,真猛!”我手一抬,手心传来一阵剧痛,原来刚才抠手心是真的,但是我的脚并不疼,这也正像柏语刚才说的,我被老板和老板娘下了降头。
听柏语提到降头,我突然觉得好厉害的样子,这东西和苗疆的蛊术属同种妖术,但是“降头”一词我也只是有过闻却没亲眼见过。柏语说:“这我也说不清,九哥会说门道。”張半瞎撩开门帘,已经到江西岸上了,船外绑着老板和老板娘,嘴里塞着布。我看了好笑又好气,張半瞎拿了他们的布说:“七星铜人本是古人悬壶济世的锤手圣品,奈你们拿此物来害人,今天绑你们在此是点小小的教训,日后再有此番作为定斩不饶。”
说完,張半瞎打着电灯上了岸。我稀里糊涂跟着張半瞎后面走,问他们俩,小强就说了我被下降头的事。七个铜人按北斗七星摆的阵法,墙上十二幅画是十二星阵法,两种阵法结合在一起便让你产生幻觉,当时你躺在地上,柏语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铜人,你立马不对劲了,幸好九哥挪画解阵来的及时,才没使你受到大的伤害。
“刚才乌云滚滚的,水里好大一个青铜巨人你们见到了吗?”我问。
小强说:“没有啊,那是你幻觉。”
我颇觉有点意思,对張半瞎说:“刚才在里面见到两排十四具青铜色死尸,都站着,阴森恐怖,那捆着死尸的绳子忽然变成一条条黑蛇追着我跑。”
張半瞎停了步问我:“黑蛇?”
我说:“嗯,我最后还让蛇给撵上了。”
張半瞎说:“他们用铜人做铜尸阵,入了阵的人会被困住,外面的人动一个铜人或是动一幅画,里面便会相应出现一种机关,或诡异寒骨或刀剑斧钺或雷火黑雨或深谷泥泽,错一步都会让人难逃一死,身在外地,什么都得防。”
我说了他一会好后问張半瞎:“你社会阅历好广啊,这种歪门邪道都晓得,你到底有多大?”
他给我个半脸,说:“你猜猜看。”
柏语跟我说:“九哥不像是比我们大几岁的人,可能是貌相年轻吧,乖,刚才你没看到九哥的身手,动墙上的十二幅画时,真能说是快刀斩乱麻,‘歘歘’跟电风扇叶子转似的!打架也猛,一掌把老板打掉水里。”他说着还用手比划。張半瞎走在前面一言不发,我闷闷笑着,想着張半瞎绝对有江湖背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