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开始擅作主张了呀，莉。”清朗的少年嗓音，不知何时染上一丝阴郁。

　　银色齐肩短发的少女半跪在前，垂首不语。

　　少年忽然轻笑，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搭在桌上，一张银白色的纸，写满了奇怪的符号。他的指尖轻轻点在某个字符上，唇角笑意更深，而灰眸中却是冰冷。他的语调依旧慵懒，“是不信任我的决定吗？不过，倒也不算大错。既然你这么在意她，那么，她就完全交给你了。如果有不便的话，其他几个，会接替你的工作。这样，你能满意了吗？”

　　“泽会长……”可莉咬唇，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波动，“这件事上，可莉是有些鲁莽了。可莉对您的决定没有异议。”她知道瞒不住，哪怕任何一点小动作。好在泽会长并没有太过抗拒。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自从他从妖界回来，性情就发生了变化，越发令人捉摸不定。他重新端起了那份威严，而且站位也开始不明。

　　无论在学院内部还是妖界，阵营总是有的。臻鹰泽所在的种族，是无可争议的妖族顶层权威。尽管他继承尊位时间并不算久，年龄辈分也还算小，但他的站位，必定对他族有着很大影响。现在对抗性最强的，无疑是臻鹰泽所在的圣妖族与湖秋沙所在的影妖族。事实上此二族力量并不对等，而且很大程度上敌意最强的实际上是这两族尊王。但从整个妖界局势看，此二者只是顺意而为，各自代表，双方对垒，力量倒也算均衡。

　　但这是那时候的事了。现在的局势，臻鹰泽并没有透露，这也是可莉所忧虑的。她仍旧属于臻鹰泽的附属种族，没有他的允许甚至率领之下，她没有权限擅自进出越界之门。她现在所拥有的身份地位，若是没有臻鹰泽在背后扶持，或许早就被贬到不知什么僻地去了。附属种族的尊王往往是众矢之的，是被打压甚至消灭的对象。即使现在她已经是学院的副会长，仅次于臻鹰泽的职位，只要臻鹰泽一动念，想要处决她是轻而易举。她还在想什么呢？根本是无能为力。

　　“莉，不要多想。我既然已经让你坐到这个位置，就是你应得的。”他知道可莉一直因为出身而隐藏着一种自卑，但他扶持她并不因为什么同情，而是她确实拥有这份能力。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很难再找到能够如此被他信任的人了。他离不开她。他只是想提点她，让她清楚自己应该处在什么位置，而不单纯只是那个混血人类的朋友。她身上的责任，可不比他轻。

　　“我明白了，会长大人。”祖母绿的眸子恢复光彩，她明白自己因为各种琐事而迷茫得太久。仙馝昔是她的朋友，但她不是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婴儿。作为事件中心点的仙馝昔都还那么平静乐观，她有什么理由过分忧虑呢？该收收心，重拾学生会的事务了。“我现在就安排仙馝昔进入学生

　　会，就算她真的只是人类，她的身份依旧在那里，需要做的也不能落下。”

　　“你随意吧。”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纸上。待到可莉离开，银白色的纸张自他指尖开始燃起，眨眼间化为灰烬。臻鹰泽轻笑呢喃：“银族……我还是小看了吗？”

　　我拘谨地坐在房间一角，看着原本无比宽敞的空间内忽然陆续出现了不少人，一时间显得有些拥挤，但是作为还是够的，还是恰好——“那个，可莉，你们是准备开会吗？我要不要回避一下？”人来得这么齐（有没有上百呀？），除了开会，还能是玩游戏？

　　可莉只是握着我的手，对我微笑摇头。其他人只是看了我一眼，全部落座，专注于他们的会议。臻鹰泽并没有出现，而是可莉站起来了，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沓纸。

　　可莉扬起声音，使用的却是我听不懂的语言。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可莉，这种阵势稍微有些可怕，不过也明确了会议中心人物确实是可莉。

　　可莉的声音清晰纯净，但是我真的完全听不懂任何一个音。她似乎在宣读一些什么，十分冗长，偶尔可以看见人们在悄悄地附耳细议，仍旧没有我能够听懂的。应该是为了避着我吧，使用的是妖界的语言吗？接下来，我需要学习吗？应该不需要吧，到底我还远远没达到可以融入他们的地步。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可莉的声音终于停止。她径直坐下，喝了半杯水，稍微缓过气来，又握住了我的手。

　　成员们低声讨论着，忽然有人站起来了，对可莉说着什么，眉头紧皱着。接着，陆续有十几个人站了起来，齐声说着什么。

　　可莉眉头皱起，似乎在争辩些什么。最后她终于忍不住爆发：“这是泽会长的指令。若不愿服从，就自行退出学生会，离开学院！”她的银发无风自动，一双晶莹的祖母绿眸子泛出璀璨而慑人的光，让人顿生寒意。

　　竟然是这么严重的事吗？我被可莉的气势吓到，全身僵硬起来。果然啊，臻鹰泽他们在计划着什么很大的事情吧，全部都瞒着我呢……我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话。没关系的，早就这么想了。能够让可莉在管理众多繁琐事务之余还照顾到我，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应该，体谅一些吧。毕竟我是，多么糟糕的一个人呀……学生会的人，果然也很不愿意接纳我吧……

　　他们也换回了人类的语言：“我们的学生会成立以来，从来不是会长一个人的奴仆，更不会是你的。我们对会长大人的决议没有太多异议，只是无法忍受如此强硬的手段。我们身处在这里，已经表明了服从，既然如此，还要掠夺我们的信物，难道不是太苛刻了吗？等到纷乱过去，你们又如何保证能够遵守约定，将信物归还我们？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恕我们暂时无法给出明确答复。”

　　信物是……每一种族的信物吗？听起来是相当重要的东西，若是交出去了的话，相当于将本族的命脉都拱手奉上了吧。这是专制集权统治？他们是要玩什么？如果是这样的决定，引起妖族各族的抗议，反而不利于他的统治吧，他到底在想什么呀？如果只是为了威慑可能有小动作的种族，也未免太过了。

　　可莉冷着脸，深吸了口气，也在压制着情绪，“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在妖界，泽会长的选择已经被长老们投票表决通过，在这里不过是知会一声，执行便是，由不得再拖延。形势越来越紧张，你们在妖界的人都已经将消息送达了吧。我和会长都不希望在这种时候我们内部产生太大的分歧，这只会削弱我们的力量。当然，”她忽然绽放出一抹罕见的嘲讽的笑意，“如果你原本就不属于‘我们’的话……”

　　“银族可莉！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过是圣妖族的附属种族，若要论等级，你们附属种族是排最末等的，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们？”

　　可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傲慢：“呐，我是附属种族不错。但别忘了，我的身后站着会长大人，我所做的都是会长大人的旨意。我没有要求你们都服从于我，但是面对泽会长，希望你们还能这么硬气。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族的那个小子，进来好像与影妖族玩得挺近的嘛。也是呢，除了圣妖族这样高贵的血统，没有什么比影妖的能力增强来得更快了。唔，让我再想想，近来失踪的学生数量增加得有点超常呢，这要让我们怎么和人类那边沟通呢？”

　　为首的那几个面色颓然，仍欲开口争论，但是我所认识的几个熟面孔已经动手，用各自的妖力瞬间斩杀了他们。相里香荟表情最为不屑：“哼！早就看不惯他们了。现在好了，清静多了。还有什么影妖奸细，就站出来吧，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我忽然默默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剩下的九十余人面无表情地奉上了各族信物。我发现，信物大多都是一小块晶体状的东西，堆在一起像一块宝石山。它们有的被雕琢得极其精致，有的还是璞玉模样未经打磨。相里香荟他们几个并没有动，大概是臻鹰泽吩咐过，或者他们在学生会里的位置本就特殊。

　　唔……不过等一下，他们每个人都有？如果是重要的信物，那么应该是在族长也就是尊王亦或者是长老处吧，他们难道都是……而且刚才还当场斩杀了几个……如果是晶石的话，那么我手上这一串……我是想多了吗？忽然觉得自己聪明起来嘿嘿嘿……

　　可莉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傲慢着：“都交了的话就可以出去了，我会亲自交给泽会长，你们尽可放心。”

　　众人无声地走了出去，神情漠然。

　　我不好问什么，只能陪着可莉他们在这里清点数目。渐渐地觉得，有点不妙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