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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章 水泊渊 3467 2024-11-18 04:02

  毓秀怎么会说华砚已是无心之人,她更不会刻意澄清她与华砚的关系。姜郁见毓秀缄口不言, 只当她默认, 心中一阵刺痛,面上却冷笑道, “皇上隐瞒华砚未死的事实, 就是为了一鼓作气扳倒南宫世家。处心积虑布局精密, 不惜将心爱之人至于险境, 游走生死之间, 帝王的心果然冰冷。”

  毓秀一皱眉头, 失声笑道, “对面布局之人心思缜密,狠毒非常, 我的心若不冰冷, 恐怕不能与之抗衡半分。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乱世奸臣, 盛世权臣。西琳虽非乱世,却也绝不算是盛世, 朝上却既有权臣, 也有奸臣。前后都是万丈深渊, 朕走的每一步都要万般谨慎。”

  姜壖笑道,“依皇上看来, 你对面的布局人是谁?”

  他话问的直白,毓秀反倒不知如何回答,刻意避过未免损伤颜面, 思索半晌,只笑着回一句,“无论是谁,在我心中,都只是一个幻影罢了。”

  姜郁才要再说什么,殿外就禀报侍从送药。毓秀握了握姜郁的手,“伯良何必纠结,你心中若有怀疑的人选,对我直言就是了。”姜郁不置可否,高声宣侍从进门。

  毓秀服了安胎药,吩咐郑乔灭了殿中几盏灯,放下床帐,躺在龙床上再也不动。

  姜郁见毓秀背对着他,就松松搂着她,刻意在二人之间留出一点距离。

  身边传来毓秀均匀的呼吸声,姜郁本以为会一夜无眠,谁知过不多时,他也堕入梦乡。第二日一早姜郁醒来时,毓秀还在昏睡,他拉开帐帘,借着昏光望着她的睡颜,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一如他的心境。

  毓秀双眉紧锁,额头全是冷汗,似乎是陷在噩梦中解脱不得。

  姜郁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她起身,顾自洗漱换衣,坐在榻上喝茶看奏章。将近晌午时分,毓秀才醒来,睁眼之后头痛欲裂,反倒让她腹部的不适没有那么明显。

  毓秀挣扎着要起身,姜郁听到响动,就放下奏折走到龙床边,笑着问一句,“皇上觉得怎么样?”

  毓秀揉着头,苦笑道,“旧疾复发,恐怕一时半会也好不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姜郁笑道,“还未到午时。皇上多睡了半日,药早就煎熬了,臣这就吩咐他们热了送过来。”

  毓秀似不经意摸了摸小腹,靠在龙床边点点头。姜郁传侍从进门伺候,宫人服侍毓秀洗漱更衣,摆午膳上桌。毓秀强忍疼痛,一想到要喝安胎药,就硬咽了半碗粥。

  姜郁陪毓秀用罢中饭,又传廉锦前来为毓秀诊脉施诊。

  廉锦为毓秀号了脉,双眉紧皱,毓秀见廉锦讳莫如深,就笑着对他说一句,“廉卿有话尽可直说。”

  廉锦看了一眼姜郁,见姜郁一派淡然,就猜到他昨日已经知道毓秀的秘密,“皇上几番动气,若不谨慎保全,这几月间都十分危险。”

  毓秀虚虚一笑,点头应了,“朕的头痛症犯了,廉卿可有法医治?”

  廉锦一脸纠结,“治头痛的药唯恐损伤龙胎,皇上若不是疼痛难忍,勿用药为上。”

  姜郁心知毓秀若不是疼痛难忍,绝不会开口向廉锦求药,但见她在听说头痛药会损伤龙胎之后默然不语,便也不发一言。廉锦心中不忍,便施针帮毓秀止痛。

  毓秀喝了药,坐在榻上与姜郁闲话半晌,吩咐摆驾去永福宫。姜郁似笑非笑地为毓秀披好外袍,“皇上头痛还要出门?莫非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毓秀反握住姜郁的手,“若不是要留伯良为我批折子,我倒想你陪我一起去。”姜郁一声轻笑,亲自送毓秀出殿上轿。华砚与凌音接到通报,一早已等在宫门外。毓秀下轿,受二人的拜礼,三人一同进宫门。

  凌音见毓秀面色苍白如雪,头上似有冷汗,禁不住满心担忧,“皇上昨夜回宫之时身子不适,今日觉得如何?”

  毓秀抓住凌音的手,笑着摇摇头,“不碍事了。”

  华砚见毓秀似是犯了旧疾,就上前扶住她另一边胳膊,一同进殿。

  凌音叫人在榻上铺了软被,扶毓秀半躺,屏退宫人,亲自为她倒上热茶,“皇上预备怎么做?”

  毓秀一手揉着头,强笑着对凌音道,“刑部两位侍郎落马,正是迟郎借机换血夺权的好时机。惜墨当初在吏部士册库当差时整理的官员档卷案宗,请悦声按部交给迟郎、洛珅、阮悠与贺枚。”

  凌音与华砚听到“阮悠”的名字,对望一眼,试探着问毓秀,“皇上当真要借当年的工部案扳倒舒家?”

  毓秀正色道,“舒景借工部贪墨暴敛已是人尽皆知之事。钱王两位侍郎落马,朕便打开一个缝隙,要刑部复核那二人当年主理过的所有案件。迟朗何等聪慧,必借机整理所有与工部谋私相关的冤假错案。其实想除掉阮青梅,并不一定会涉及到工部案。”

  华砚冷笑道,“程大人忍耐这些年,就是为了其父申冤正名,叫迟大人刻意避开工部案,是皇上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毓秀半低着头,百会穴像针扎一样难过,半晌也没有回话。

  华砚明知毓秀有口难言,却不依不饶,“皇上昨夜之所以没有一审到底,是否是因为受了姜壖的威胁心生动摇,迫不得已,才改变了原本的计划,才未亲自替程大人伸冤。”

  毓秀攥了攥拳头,终于抬头看了华砚,“朕当年亲口答应程棉,昨夜也的确犹豫是否要顺势重审当年的工部案。亏得姜壖一番话,让我静下心来,经过一夜的思虑,才下定决心。”

  华砚一声轻叹,“皇上要扳倒舒家,却不能为程大人伸冤正名?”

  凌音一早猜到毓秀话里的意思,却不懂华砚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隔墙有耳,臣为皇上弹奏一曲?”

  毓秀感念凌音的好意,点头以应。

  凌音坐到桌前,将陶菁借毓秀之手送进宫的琴谱摆在桌前,抚琴弹奏。毓秀与华砚无言听了一曲,都没有说话。

  凌音奏罢,回到毓秀跟前,沉声问一句,“皇上既打定主意要铲除舒家,是否已经破解帝陵宝藏的秘密?”

  毓秀一声轻叹,摇头道,“我会尽快拿到机关图,悦声叫修罗堂随时待命。”

  华砚皱眉道,“此番三堂会审震动朝野,涉及到诸多重要的人员变动,满堂都认定皇上针对的是南宫世家,舒家本无戒心,然而一旦迟郎将过往牵涉工部的案件整理成集,上表请求再审,必定会打草惊蛇,引舒家动作。”

  毓秀何尝不知华砚所说,她揉着头站起身,对二人笑道,“朕身子不适,不能多留,交代你们的事,你们尽力做好。惜墨这几日辛苦一些,配合迟郎、二洛肃清刑部与督察院。工部之事,朕自有主张。”

  华砚见毓秀不愿再说,便不再问,与凌音一同对毓秀行了拜礼,亲自送她上轿。

  毓秀回到金麟殿时,姜郁还在殿中,见她脸色越发苍白,就收敛笑意迎上前,“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毓秀扶着额头与姜郁一同坐到榻上“原本只是想去看一看惜墨,坐了半晌,头痛欲裂,只好回来歇着。伯良本该去勤政殿批奏折,怎么这般时辰还在金麟殿?”

  姜郁笑道,“臣心中牵挂皇上,方才便没有动身,皇上既然回来了,我在金麟殿批奏章就是了。”

  毓秀见姜郁执意不走,也不好催促,吩咐侍从宽衣,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姜郁原本坐在榻上,过不多时,又叫宫人将奏折送到床前,他就靠在毓秀身边,一边看奏折一边落朱批。

  毓秀耳边一直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不得不睁开眼看姜郁。

  姜郁一脸无辜,“臣吵到皇上了吗?”毓秀强挤出一个笑容,“伯良怎么在床上批奏章?”姜郁笑道,“臣想离皇上近一些,皇上若有不适,臣也可就近服侍。”

  就近服侍,还是就近吵闹,天知地知。

  毓秀明知姜郁故意刁难,却又不好发怒,苦笑着说一句,“伯良当心弄洒朱砂。”

  这句不说还好,说了这一句,姜郁竟真将一点朱砂点到毓秀眉间。

  毓秀快速在心里做出决定,坐起身,从姜郁手里夺了笔,在他眉间也点了一点红。

  姜郁起初还躲闪,见毓秀坚持,索性就随她去了。

  那一点点完,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毓秀见姜郁直直望着他,眼中似有深情,一时也有些怔忡。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毓秀已经看不全姜郁脸上的轮廓,她方才与他争夺时,一条腿不经意间已经跨坐他腿上,姜郁一伸手就搂住她的腰。

  他的手在她背上游走,手掌停在她肩胛骨上,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将她捏碎。毓秀头痛欲裂,嘴唇都发抖,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她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不伦不类,十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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