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翠微舫,映入眼帘的便是宽敞的圆形玉台,玉台上正有一名女子在弹奏琵琶,周围摆放着雅致精美的桌椅,坐着不少看客,正认真地倾听着台上的表演。
琵琶声声,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听得台下的客人如痴如醉。
在叶青的想象中,花舫应该和青楼楚馆差不多,吵嚷热闹,放浪形骸,一进来,就有衣衫褴褛、热情如火的小妹妹、小姐姐扑上来,嘘寒问暖,探讨人生哲理。
但翠微舫中的情形,却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所有女子虽然衣着清凉,但却并不裸露,举止优雅,行为端庄,落落大方。
而所有的客人也都眸光清亮,目不斜视,欣赏着玉台上的琵琶乐曲,默不作声。
整个翠微舫都弥漫着一种优雅、和谐的气氛。
“几位公子,大堂还是雅间?”这时,一名婢女迎了上来,轻声问道。
楚念酒答道:“楼上雅间,我中午预定好的,我叫楚念酒。”
婢女微微一怔,红唇微张:“原来是捕风使大人,奴婢见过……”
婢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楚念酒打断:“行了,你去给我们拿上几壶翠微雨花酿,我们自己上去就行了!”
婢女微微行了一礼,恭谨道:“是,几位大人稍等!”
等婢女离开后,楚念酒驾轻就熟地带着叶青四人来到楼上的雅间。
趁着酒还未到,叶青等人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着楼下大堂内的歌舞。
“你们不是说没有翠微雨花酿了吗?这是什么?”忽然,雅间门外传来一声怒吼:“这么多壶翠微雨花酿,你敢骗小爷我说没有了?贱婢,小爷我打不死你!”
“骆二少恕罪,这些翠微雨花酿是雅间内的贵客点的!”先前那名婢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贵客?什么狗屁贵客,要这么多翠微雨花酿,不嫌撑死吗?”骆二少大声嘲讽道。
“骆飞白?还真是有缘啊!”雅间内,叶青与林聿淮、楚念酒等人相视一眼,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错,门外自称骆二少之人,正是白天时在靖安司灰溜溜溜走的骆飞白,没想到今晚又在这里碰到了?
不得不说一声缘分啊!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狗屁贵客!”
“骆二少,别……”
“滚开!”
门外,骆飞白气冲冲地走到门前,一脚将房门踹开,冷笑道:“你们什么东西,敢跟我……”
“呃……”
然而,骆飞白的话刚说到一半,待看清楚房间内的人时,戛然而止。
就像一只聒噪的鸭子,忽然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双目圆睁,鸦雀无声。
房间内,叶青等人皆翘着腿,似笑非笑,整暇以待地看着骆飞白。
“骆二少,你倒是说说看,我们究竟是什么东西?”魏岳冷笑一声,五指用力,手中的茶杯轰然炸裂。
“我……”骆飞白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会这么倒霉,今天早上在靖安司受了委屈,原本想着晚上在翠微舫一醉方休,解解闷。
没想到,又碰到这群煞星了!
若说只是魏岳山与徐半人,倒也罢了,都尉而已,他骆家倒是不怕,惹得起。
但三位安使,还是像楚
念酒、林聿淮这种手握实权的安使,就不是骆家所能招惹得起了。
或者换句话说,能招惹起,但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唉,流年不利啊!
“说啊,怎么不说,刚才在外面不是挺厉害的吗?”魏岳山嘲讽道。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骆飞白咬着牙,道了声歉。
魏岳山不屑道:“道声歉就完了啊?”
“老子是不是揍你一顿,再说声对不也可以?”
叶青微微一笑,这魏岳山不愧是顾隋唐的弟子,脾气秉性都相差不大,张口老子,闭口老子的。
不过,这样的人也挺可爱的!
骆飞白脸色铁青,狠狠道:“魏都尉,你不要欺人太甚?”
魏岳山一拍桌子,冷笑道:“欺人太甚?老子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
骆飞白猛然抬头,脸庞一阵青,一阵白,但最后仍然没敢说什么。
“哼,孬种,就这样,也敢诬陷我靖安司的巡查使,鼻孔插大葱,装什么蒜呢?”魏岳山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算了岳山,我和他哥哥怎么说也算是朋友,就算了吧!”见差不多了,林聿淮阻止了魏岳山。
“哼,滚蛋!”魏岳山挥挥手,一脸嫌恶。
“多谢林大人,飞白告辞!”骆飞白拱拱手,立刻转身离开,一点儿也不想留在这里。
“哼,孬种一个,要不是你有个好哥哥,就你这德行,早就让人给宰了!”看着骆飞白的背影,魏岳山又补了一刀。
门外,骆飞白的身子一颤,双拳死死握住,手臂青筋毕露,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少爷,你没事吧!”骆飞白身旁,一名随从见骆飞白受了委屈,脸色难看,不由安慰道。
“滚开,谁他娘要你管!”骆飞白咆哮一声,一掌拍在随从的胸膛上,那名随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生气不知。
“走!”
旋即,骆飞白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然而,刚走了两步,骆飞白脚步一顿,忽然直直倒了下去。
“少爷……”
“少爷……”
原本噤若寒蝉的几名随从急忙冲到骆飞白身边,但怎么呼唤也没反应。
只见骆飞白睁着双眼,面色苍白,瞳孔不断缩小,最后没了神采。
“少爷……死了?”一名随从壮着胆子,在骆飞白的脉搏上试了一下,径直吓得蹲坐在地上。
“少爷死了!”
“少爷死了!”
一时间,所有人尽皆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外面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各个雅间内的注意,纷纷有人走了出来,待看到有人死亡时,顿时惊呼连连,混乱不已。
“怎么回事?”
忽然,有人将人群分开,厉声问道。
骆飞白的几名随从下意识抬头,待看到来人时,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大声道:“厉捕头,厉捕头,我家少爷死了!”
“你家少爷?”厉捕头名厉朗,是名年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相貌威严,气势凌厉,皱眉的一瞬,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骆二少?”
“你家公子是骆飞白?”
“是!”随从应了一声。
厉朗心中咯噔一声,骆家是
洛水有名的世家大族之一,以漕运起家,家底殷实,三教九流都有结交,势力非凡。
而骆飞白则是骆家家主骆春潮的嫡子,其死亡一事,影响绝对不小。
麻烦大了!
厉朗眉心一拧,他就是来和几个兄弟聚一聚,喝个酒,怎么会遇到这种倒霉事儿?
心里虽然不情愿,但厉朗不敢怠慢,吩咐道:“来人,封锁现场,从现在起,非经本官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翠微舫!”
“是!”
几名和厉朗前来喝酒的捕快,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你们仔细讲一讲,骆飞白死时,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吩咐完,厉朗看向骆飞白的几名随从,旋即又指了指先前那名被骆飞白打得生死不知之人,询问道:“另外,他又是怎么回事?”
几名随从不敢隐瞒,七嘴八舌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厉朗思索了下,问道:“你们刚才说,骆飞白出事前,和一个雅间内的客人因为翠微雨花酿发生了争执?”
“是……”几名随从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准确点儿说不是争执,而是单方面的被骂!
“走,带我去那个雅间!”厉朗起身,让几名随从引路,朝叶青所在的雅间走去。
“啧啧,麻烦来了!”叶青耸耸肩,端起刚送进来的翠微雨花酿,抿了一口,入口醇厚,余味悠长,是上好的佳酿。
以他们的实力,屋外发生的一切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当然,除了骆飞白之死。
“哗啦……”
房门又一次被暴力推开,然而下一刻,空气又开始静寂。
厉朗看着房间内五人,头一下子大了起来,实在想说一句对不起,打扰了,可惜,职责不允许啊!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见过几位,我有些事情,想……”
但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楚念酒懒洋洋道:“厉捕头不用客气,我们都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就行了。”
“不错,骆飞白确实因为翠微雨花酿与我们发生过争执,哦,或者准确点儿说,是被我们骂了一顿,随后他就离开了,离开时还好好的,身强体壮,还一掌将自己的一名狗腿子给打折了,这些都是大家亲眼所见,我可没说谎。”
“再者说,我们骂也骂了,气也出了,总不可能为了几壶翠微雨花酿就要了骆飞白的性命吧?有这必要吗?”
闻言,厉朗心头一松,赞同道:“确实,诸位没有杀害骆飞白的动机。”
“谁说没有动机?动机大着呢!”忽然,一个人低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什么动机?”厉朗回头,看向那名低声嘟囔的随从。
叶青嘴角微挑,好戏来了!
那名随从道:“今天早上,我家少爷诬陷过这位叶青叶大人,差点害了他的性命,他们之间有深仇大恨,所以,他有动机,一定是……叶青为了报仇杀了我家少爷!”
“对,对,一定是这样!”
“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英雄,小哪吒!”叶青心里嘀咕了一声,挑挑眉,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这麻烦是冲着他来的呢?
一时间,骆飞白的随从,皆附和纷纷,并七嘴八舌地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