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任青瑾举起茶杯对夏语初道:“细细思来,楚姑娘所言极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以茶代酒,敬你了。”语气轻松,带了调侃。
夏语初施施然地拿起茶杯,与他撞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任青瑾给两人斟了茶,道:“想不到楚姑娘年纪轻轻,见识不浅,再敬你一杯。”
夏语初便又与他饮了一杯,在任青瑾又倒了一杯茶后,夏语初抬了手:“打住!人说茶要细品,一杯为品,二杯为解渴,三杯为牛饮,你这一杯一杯地敬,又是什么?”
任青瑾就大笑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轻松愉悦,道:“所言极是。”他坐了下来,笑道:“我早早起来逛了一圈,慕容早就在议事理事,容四早就去练武场,众侍卫早就各自忙活,偏只有你睡到日晒三杆,还优哉游哉品茶看书。”
夏语初轻笑道:“终日错错碎梦间,偷得浮生半日闲。”
任青瑾扭头看她,眼神异样,闪着闪烁的亮光。
夏语初忙道:“我念的是别人的诗句,还没记全。”
任青瑾“哦”了一声,却明显有些不信:“我却没见过。”
夏语初摇头道:“这世间的书和人何其多?汗牛充栋,能读完的又有多少?”
任青瑾点了点头,并不纠结这件事,而是又念了一遍:“偷得浮生半日闲。”
慢慢地咀嚼那几个字,只觉嘴里含了一个橄榄一般,清爽甘甜,一种悠闲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慢慢地品着茶,晒着太阳,眯着眼睛看着天空,细细地品着那一份清净,听着耳边夏语初翻动书本的细微声响,远处冬雀觅食的窃窃声,嘴角带了悠闲放松的笑容。
连时光,也似乎变得缓慢起来。
“咦。”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呓语,任青瑾睁开半睡半醒的眼睛,看向夏语初,用眼神询问她。
夏语初按了按额角,将书递给任青瑾:“这话是什么意思?”
任青瑾接过书看了看,是一本史书,讲诉的是列侠传,夏语初指的是其中的一句。
他看了看,有些不解地问道:“你看不懂?”他问得有些迟疑,东阳夏家夏二小姐,可是素有才名的,即使有夸张的成分在内,也不会连看本史书都不知道句中含义罢?
夏语初诚实地摇了摇头:“看不懂,你给释义释义罢。”
任青瑾眼神愈发经意,透着几分古怪:“你还真是看不懂啊。……原来你遗忘得如此彻底。你还忘了些什么?又还记得些什么?”
夏语初就伸手拿书:“你倒是说不说?若是不说,就拿过来罢?”
任青瑾手一展,就将书拿远了:“我给你讲讲吧。”
夏语初就缩回了手,任青瑾笑嘻嘻地拿着书凑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却是他有些恶作剧地凑得太近,而夏语初坐在椅子上往后闪得太远,,两厢一凑,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放着的茶杯茶壶就被带得一翻,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就往夏语初身上倾去!
夏语初手立即往椅子上一撑,身上的毯子一翻,往茶壶裹去,身子已经离了椅子,跳往一边,动作灵活而机敏。
而任青瑾却是一惊之下,瞬间心中闪过的念头是不要烫伤了夏语初,长身舒展,手已快过思绪地将茶壶接在了手里,茶壶在桌上重重一倾,热水倾斜而下,洒向任青瑾的手上!
在茶壶接触任青瑾手的一刹那,任青瑾已手指迅疾地将茶壶一带,拨往一边,同时手也被洒出的热手烫得抖了一抖。
此时茶壶落在了地上,并没有碎,滚了几个圈,弥散着清香的茶水从茶壶口倾斜而出,流在积雪上,很快就融化了一层积雪,冒出一层淡淡的薄烟,而滚烫的茶水也迅速地被吸取了热量,在雪地上留下一片淡黄的痕迹。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一瞬间,两人无论是跳起的,还是受伤的,都没有做声,只是无声地做着自己认为最应该采取的措施。
此时两人站在雪地上,中间隔着一只翻在地上的茶壶,任青瑾的手上还有淡淡的白雾和几滴淋漓的茶汁。
“早知道我就不用动了,”任青瑾笑得云淡风清,好像那被茶水烫红了手背的不是自己:“我不动,你也可以自己闪开的。”
“你的手受伤了,”夏语初两步急急地迈了过来,顾不上太多,就抓他的手来看:“我这里好像没有备烫伤膏。”只见任青瑾的手背上有一片红红的印记,比拳头小一点。
“我去找大夫要一些罢。”夏语初说着转身就要奔出门去:“你且等等。”
任青瑾觉得手背上有一些刺痛,却掩盖不了刚才她那微凉的小手拉住自己的手时的触觉,那异样的情绪,让他一时没有说话,而此时,见夏语初要出去,他忙道:“不用了,我这里有药膏。”说着用没受伤的手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
夏语初接过药膏打开,就拉了他的手,用指尖沾了药膏,轻轻地抹在他烫伤之处,一边絮絮地道:“还好不算严重,只是烫红了,没有起水泡,这药膏可管用?还需要向大夫要些其他的药不……”
任青瑾任她拉着手,手背上传来的触觉,就像羽毛拂过一般,轻柔而微凉,似乎一直拂过了他的心底,他有些失神地盯着夏语初微垂的头,那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见如扇的长睫和秀挺的鼻梁鼻尖。
他突然觉得那微微扑扇的双睫,就如蝴蝶一般,轻轻巧巧,无害无辜,却不知不觉扇动了一片心湖。
夏语初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上好了药,摸了摸身周,却没有可以包扎的东西,于是便唤何娘子:“请拿个干净的手帕。”
何娘子并没有听着外边的动静,又因为茶壶落在雪地上,松软的雪地如垫子一般,没有让茶壶摔破发出声响,而两人动作都很轻捷灵巧,因此,她还不知道外面那一场变故,还以为夏语初要用帕子,就应了一声,捡了一块帕子出来。
她一掀开帘子,却见夏语初捧着任青瑾的手,心里顿时一惊,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生怕撞破她不应该撞破的事。
夏语初却听得动静,见状有些奇怪地唤她:“拿帕子过来呀。”
何娘子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她忙走了过去,将帕子递给夏语初,赔笑问道:“这是……”
转眸就见了地上的茶壶,又见夏语初接了帕子就裹在任青瑾手上,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忙转口道:“任公子被烫伤了吗?哎哟,可严重不?要奴婢做些什么?”
夏语初抬眸向她笑了笑:“没事了,不算严重。”神情自然,并不见丝毫的暧昧和娇羞。
何娘子怔了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忙道:“这就好。阿弥陀佛……”
夏语初对她替任青瑾处理烫伤之事,丝毫没有觉得异常和不自然,在现代的时候,帮队员应急处理训练和出任务受的伤,是很正常的,其中就不乏男队员,那个时候,谁又会想到男女之防?
不过,替任青瑾裹好烫伤后,她才发觉,何娘子拿的是她平时用的一块手帕,而上面的绣花也是她亲手绣的,她绣花的技艺还不算熟练,因此,依然只是在帕角绣了两片叶子,一朵小小的黄花。
用了就用了罢,她并不在意,不过,任青瑾一直没有做声,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很痛吗?”想到任青瑾是为了帮她而受的伤,她问道,语气里有不自觉地柔和和小心翼翼,毕竟任青瑾出生都城的权贵之家,在她想来,定然是从小娇生惯养,甚少受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