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疏听完迅速转黑的脸色, 在闵灯抱着篮球冲着他傻笑的眼神中，无语无奈的笑了，叹了口气问：“那今天开心吗？”

　　闵灯笑着重重地点头, “开心。”

　　说完把怀里的篮球在地上拍了拍, 看上去像模像样的。

　　霍疏这次是真的笑了, 在他后脑勺上摸了一把，“回家。”

　　闵灯一手牵住了霍疏的手, 另一手去拍着篮球，语气轻快：“有一个很巧的事，我的同桌也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他今天还教我拍球了。”

　　“肯定没我打的好。”霍疏说。

　　“我觉得也是。”闵灯手里的球滚远了, 他松开霍疏的手，跑去把球捡了起来，重新抱在怀里。

　　捡回来后，牵着霍疏的手，又弯腰去拍球。

　　“那你们现在这个篮球队队长叫什么名字。”霍疏装作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

　　“名字？”闵灯一脸过分疑惑，装模作样，“不记得。”

　　“你想事儿的时候从来不拧眉毛, 你可别拧了吧，假不假。”霍疏用指尖戳了戳他眉心，笑出了声。

　　闵灯也跟着笑弯了眼睛。

　　这会儿阳光撒在两人身上, 刮过的风都暖呼呼的。连闵灯怀里抱着的那颗篮球都显得格外闪闪发光，别具风姿。

　　吃完午饭，闵灯在家休息了一会。

　　真的只是一会儿, 他感觉自己刚睡过去，就被霍疏喊了起来。

　　“上学了。”

　　他听见霍疏这么说。

　　闵灯身体开始动了，神经却还沉睡着。

　　霍疏看着闭着眼睛开始穿衣服的闵灯，叹了一口气，蹲下去先帮他把袜子穿上了，“下午就不去了吧，下午你需要睡觉。”

　　“不。”闵灯闭着眼睛缩在他怀里，“我不需要。”

　　霍疏就这么一路把人送到校门口。再看着闵灯迷迷糊糊被霍郁牵着，走了两步还差点绊倒，简直想把人扛回去。

　　兜里的电话响起。

　　霍疏看着已经进了教学楼，直到看不见闵灯的背影。他才转身一边朝自己的车走，一边接了电话。

　　电话是他爸打过来的。

　　“爸。”霍疏关上了车门。

　　“闵灯上学怎么样？”霍满弘声音有些低。

　　“挺好的。”霍疏说完问，“你声音怎么了？”

　　“没事。”霍满弘没忍住咳了两声。

　　“怎么了。”霍疏蹙眉问。

　　电话那头霍满弘叹了老长一口气，这才慢慢的说：“人上了年纪，以前作的都来报复了，这么一折腾啊，我才知道自己真的老了。”

　　“你现在在哪儿？”霍疏问。

　　“中医院。”霍满弘那边回答的特别快。

　　霍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开车朝着中医院那边去了。

　　跟着消息上发过来的病房号，霍疏很快的找到了病房，并推开了门。

　　房间里两个人正争执着。

　　“这怎么吃！这白水炖白水！我吃能吃出鸟毛味来！”霍满弘吼着。

　　“怎么不能吃，怎么你还想吃吃羊腰子！”陶姜瞪他，“我说你这两天那么多应酬，天天晚上去摊子上吃烧烤！你能不能学学你那些朋友去泡澡搓背做spa！你就知道吃烧烤！要不是霍郁碰见了，你还想连吃几天！”

　　“我哪有！我就——”

　　霍满弘说到一半，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霍疏，声音降了下来，又恢复了严肃样子，咳了一声，冷静道：“来了。”

　　“爸。”霍疏又喊了一声陶姜，接着询问，“怎么来医院了。”

　　“烧烤吃多了，口腔溃疡。”陶姜翻了个白眼，“神经病，非得折腾到医院来。”

　　“…………”

　　霍疏叹了一口气，看了眼病床尾上面贴着病状名。

　　慢性浅表性胃炎。

　　他爸这个胃老毛病了，以前酒桌上跟人拼出来的。

　　后来一直也没养好，稍微吃点油腻的就容易犯胃病。

　　“你先出去。”霍满弘蹙眉挥手，“我跟我儿子说几句话。”

　　“霍疏别理他，自己嘴都管不住，多大了，吃烧烤把自己吃的来医院！”陶姜骂着出去了。

　　只留下两父子瞪着眼睛，面面相觑。

　　霍满弘脾气不好，常常绷着一张脸。

　　霍疏脾气以前冷的很，也是两年才勉强收了一点点。

　　所以这两父子从小到大，到现在，坐下来认认真真谈过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上的手指头。

　　霍疏拿了一个苹果，准备削个苹果给他。

　　霍满弘却从旁边柜子里掏出了无数文件，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把子承父业这条他想做很久的事贯彻到了极点。

　　最后还伸了把懒腰，“我该退休啦。”

　　霍疏看着推到自己身上的文件一点办法没有，蹙眉刚要说话。

　　“你妈的事我知道了，我到现在始终不认为我赶她出国这事儿我有错。”霍满弘突然说。

　　霍疏蹙眉，刚张了张嘴。

　　“但我还是得向你道歉，向我这个唯一的儿子道歉。”霍满弘看着他，声音低沉，“我不亏欠她的，我只是后悔，后悔在那时候，我没能好好的安慰一次我儿子。我只是后悔，我没能好好听一听那时候我的儿子在想什么，我只是后悔，我没能我和儿子一起成长，我忽略了他。”

　　霍疏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拿着苹果的手捏的死紧。

　　“但其实不是因为我不爱我的儿子，不是的。是因为我的儿子太优秀了。优秀到我以为我的儿子不需要我，优秀到我以为我只用在旁边看着。”

　　霍疏没有说话，没有表情，低头开始削着着苹果皮。

　　只是手背上绷起的青筋透露出了些许情绪。

　　“爸爸给你道歉。”霍满弘苦笑着摸了摸霍疏的手，“我早几年就不想干了，你陶阿姨身体不好，这你也知道，我就想趁着还有时间陪着她出去玩玩。”

　　“以前我知道你顾及闵灯的情况，但现在闵灯恢复的情况很好，你们都很好。”霍满弘自顾自的说了一长条，见霍疏一直不说话，神色颓丧了下去。

　　两分钟后。

　　霍疏削完了手上的苹果皮，切了一小块递了过去，“吃点苹果。”

　　霍满弘讶异的看着自己嘴边的小块苹果，好一会儿才僵硬的张嘴咬进嘴里。

　　“少吃点烧烤，多吃水果，以后别总是发脾气。”霍疏说。

　　霍满弘咬着苹果，眼眶慢慢通红，不住的点头。

　　闵灯在放学的时候收到了霍疏发过来的消息，说是有事不能过来接他，让他自己回去。

　　打了个车，回到家后，闵灯给霍疏回了个消息，但霍疏没回。

　　他只能估摸着霍疏回来的时间，先去把饭做好。

　　做好饭，闵灯又等了两个多小时，中途靠在餐桌上睡着了。

　　霍疏还是没回来，不过倒是回了个消息。

　　——你先吃饭，我这边还有点事，马上就回去。

　　闵灯揉了一把眼睛，跑去沙发上窝着了。

　　没一会又睡着了。

　　大门口滴的一声，闵灯跟条件反射似的，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霍疏刚推开大门，怀里就跳进来一人。

　　“怎么了？”霍疏也是下意识的就把人搂住了。

　　闵灯反握住他的手，蹙眉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有多凉啊。”霍疏把手抽了回去。

　　闵灯狐疑的看着他，霍疏头发都是硬的，像是被风吹的。

　　但是今天外面没有这么大的风。

　　闵灯觉得哪不对劲呢，但又说不上来。

　　“你去干嘛了？”闵灯又抓着他冰凉的手紧紧握在了自己手心里。

　　“去公司处理了一点事，所以来迟了。”霍疏想把手抽开，“我不冷。”

　　闵灯才没管他冷不冷，强硬的抓着，直到等着霍疏的手热起来，才去把早已经做好的饭菜热了一遍。

　　两人吃完饭后一人忙着工作，一人拿着作业本双双坐在沙发上，各自忙着。

　　霍疏偏头看了一眼正认真算着数学的闵灯，思绪远了。

　　今天他不光是去公司做交接手续。

　　他今天还去了趟警察局，又去了趟隔壁市惠阳区的孤儿院一趟。

　　赶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

　　章丘跟他说过这件事的不可能性，今天警察也跟他说了希望渺茫，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只想试试。

　　闵灯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的那个眼神太让人心酸了。

　　霍疏没打算把这个事先告诉闵灯，他知道闵灯对这个问题有多敏感，在美国那两天，和刚回国的那一周，闵灯的情绪明显不稳定。

　　所以他决定先瞒着。

　　找不到，他提都不会跟闵灯提一句自己干过这个事儿。

　　但如果能够找到……

　　霍疏思绪被轻微的呼吸声打断，他低头去看。

　　闵灯闭上眼睛睡着了，就那么蜷缩在他腿边，手还抓着他的衣角。

　　霍疏看了一眼他写的作业，全写完了，墨水看着干了好一会儿了。

　　估计是早写完了，在这儿陪他。

　　霍疏笑着亲了亲他鼻尖，小心的把人抱了起来，送去了楼上。

　　吃了药，闵灯睡的沉，模模糊糊抓着个枕头，还以为抱着霍疏睡的。

　　心一安，睡得更沉了。

　　只是半夜突然惊醒，手下意识的朝床的另一边摸去。

　　是冰凉的。

　　闵灯彻底醒了，睁开眼睛，拉开了床边的台灯。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闵灯蹙眉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穿好鞋，推开门，闵灯朝楼下客厅看了一眼。

　　客厅里没有灯。霍疏呢？

　　闵灯揉了把眼睛，偏头看见了左边书房的门缝里透露出来的光。

　　看了一会，闵灯蹙眉，轻声下楼，到厨房煮了杯牛奶。

　　端着牛奶杯，敲响了书房门。

　　闵灯根本没等里面应声，直接推门进去了。

　　他要不是怕直接推门进去会吓到霍疏，他连门都不会敲。

　　坐在书桌后的霍疏偏着头，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看着闵灯进来，神色有些惊讶。

　　闵灯把热好的牛奶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醒了？”霍疏拉过他的手。

　　“你怎么还没睡。”闵灯摸了摸他的手上的温度，见不冷才放心。

　　“有点工作。”霍疏说。

　　“头痛吗？”闵灯绕过桌子，走到他后面。

　　霍疏手很快的在鼠标上动了一下，电脑页面一闪而过。

　　闵灯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没看清，也就没在意。把手放在了霍疏的太阳穴上，轻柔的按压着。

　　霍疏闭上了眼睛，仰头靠在了椅子上。

　　闵灯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

　　他没问霍疏你工作怎么这么忙，他也没说霍疏我好担心你。

　　没多大意义，这点时间还不如他多给霍疏按多几圈头。

　　闵灯只是陪着霍疏。

　　“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点粥吧。”闵灯问。

　　“不饿。”霍疏拉过他的手，“我头疼。”

　　“还疼啊？没感冒吧？”闵灯把手贴在他额头试了试，接着又把自己额头贴在他额头上，见没有发热才勉强放下来心，“我再帮你揉——”

　　“手也痛。”霍疏说着把自己的手举在了他眼前。

　　“手怎么了？”闵灯拧着眉，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

　　“这里也痛。”霍疏笑着拉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啊？”闵灯脸上有些担心了，“心口不舒服吗？”

　　霍疏看着一脸担心弯腰低头俯在自己胸口上听心跳的闵灯，心里就在想，闵灯真的太好骗了。

　　也不是，闵灯太好被他骗了。

　　霍疏视线停留在了闵灯细瘦白皙的脖颈，再从宽大的领口一路看了下去。

　　闵灯在他胸口贴了半天，也听不出什么，只好起身，“我听不出来怎么了，我们还是去医——”

　　霍疏伸手揽住了闵灯的腰，把人一把抱了起来，反压在了书桌上，旋即俯身上去。

　　闵灯眼前景色一变，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回头去看压在自己身上霍疏，“你干嘛啊？”

　　“台词错了。”霍疏说，“你要喊。”

　　“喊什么……”闵灯这么扭着头难受，把头又扭了回去，还是没反应过来。

　　“喊不要。”霍疏表情严肃按着人，接着一巴掌拍在了闵灯屁股上，“喊救命，喊啊啊啊。”

　　“…………”

　　闵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不能骂出声。

　　“怎么不喊，害羞啊？”霍疏声音很低，手摸在了闵灯腰上。

　　“要不……”闵灯想了想，认真建议，“咱们还去医院看看吧。”

　　“看神经变态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