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洒在道路上,空气里布满了潮湿的味道,强烈的日光将空气之中的水珠蒸发成涌动的热流,悬浮在半空之中,逐渐堆积,热流又变成了燥热的风,吹在身上黏黏的。
贺子藏与朱书媱很早便起来了,坐在酒楼里,昨日发生的一切总是不时在脑海之中浮现,此时,他们都有各自的心事。
在柜台处,站着昨日那个举止潇洒的华服公子,他正与柜台前亦个浓妆艳抹的两个年轻的姑娘说笑着。
忽然,便听见“哒哒哒”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目光皆往二楼望去,冉雪在那个高个子的陪同下,齐步往楼下走来。
此时,酒楼里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数十道目光一齐望向两人,冉雪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衫,仍未施胭脂,更显得肌肤晶莹如玉,她用眼角扫了一下少爷身边那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低下头去,并不搭理他炙热的目光。
那少爷并不在意人家的冷落,嬉皮笑脸的迎上去道:“冉姑娘,早啊,这么好的天气,不如我们四处转转?”
冉雪只是淡然一笑,裣衽轻轻的说道:“公子莫要说笑,小女子实有要是要办。”
说完,腰身一拧,便要走要开。
不料,那华服少爷却伸出手臂,拦在冉雪面前,笑道:“不知冉姑娘如此着急,想去办什么事情啊?”
这时,那高个子面色一沉,目光如炬,盯着那华服少爷,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声音虽然不大,一字一句,却听得十分清楚,甚至可以听出他语音之中深切的愤怒。
那华服少爷不由得心头一怔,全身微微一颤,将手臂收了回去,摆出一副笑脸,目光望着冉雪,依旧不掩轻挑放浪之色,说道:“冉姑娘,再下并无恶意,你们若想要见鬼头,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话一出,冉雪忽然眼前一亮,目光直望着那华服公子,问道:“公子知道他住在哪里?”
那华服公子微微一笑,目光在冉雪身上走了一遍,道:“这是自然。”
冉雪柔声道:“烦请公子告知其下落。”
那华服公子道:“家师下落向来不会轻易告知他人,但如果姑娘愿意……,或许,在下可以相告。”
在说出“愿意”二字之时,故意将音调放长,又将其后的内容省掉,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平时放诞不羁、风流成性的轻狂少年在谈及男女之事的时候,竟也会有所避讳。
这便是人性,一个人越是缺乏什么,他便极力想要得到什么,一个人向人家炫耀的东西,通常是他内心所缺乏的东西。
此时,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轻浮的笑意,目光直逼向冉雪。
冉雪咬咬嘴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只要能找到鬼头,做什么我都愿意。”
那高个子截口道:“你…我…”
他支支吾吾的,竟未能将一句话说完整,亦未能将心中的意思表达清楚。
冉雪望了一眼那高个子,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就不要管了。”
贺子藏在一旁看着三人的对话,心绪百结,心中疑惑重重,那鬼头究竟什么样的一个人物?这天龙镇为何又会聚集了如此多的隐迹江湖多年的人物?在这里聚集的大多是结怨甚广、仇家众多的江湖人士,他们的仇人怎就没有找到这里?冉雪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辞千里从云龙雪山来到这个北方边荒小镇,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找鬼头比武吗?……
太多的困惑摆在面前,无论他怎样凝思苦想,却依旧找不到解开问题的结点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尽管他知道等待是解决问题最消极的方法,当一个人找不到其他方法解除疑惑的时候,消极与积极便已经不再显得那么重要了。
只见冉雪上前一步,走近那华服公子,展颜一笑,道:“公子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了,还请公子现在就带我们去寻找鬼头。”
那华服公子连连点头,欢快的应道:“好好,就然如此,冉姑娘,可不要反悔。”
冉雪默默的点了点头,站在他身旁的高个子汉子却显得十分的焦急,嘴唇微微的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那华服公子显得异常的兴奋,说道:“那就随我来吧!”
说完,便携着冉雪手,快步往酒楼外走去,那高个子低头垂手,紧跟在两人身后,目光之中布满了怨气与杀机,却又不好发作。
一听要去寻找鬼头的下落,坐在酒楼里饮酒的一大帮莽汉,纷纷起身,吵吵闹闹的,跟着去了。
贺子藏与朱书媱亦行走在在涌动的人流之中,此时,两人的心中都十分的惊奇,想亲眼看看这传说之中的“鬼头”究竟是什么人物?
那华服少爷领着众人在酒楼右边街的尽头停了下来,他望了一眼眼前娇羞万状的冉雪,又伸出一指,指着前方说道:“那里就是我师父居住的地方了。”
话音一落,方才吵闹不休的众人,皆不敢作声了,不知是谁发出的最后一声笑声,此时,已被风吹开吹散,周围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数十道冰冷的目光,顺着那华服少爷的手看去,那是街角一座并不起眼的小楼,很破旧,两层高,门和窗都紧闭着,这是个店铺的门面,站在外面,可以嗅到浓烈的药草香味,只是没有开门,一个人坐在门口喝着一碗米粥。
那汉子生得十分壮硕,见屋外站满了人,他霍然起身,咆哮一声,将手中的碗朝屋外抛去,众人只听一阵尖锐怪异的啸声,那声音奇响,震耳欲聋,又不似人类可以发出,倒像是什么野兽的受惊时的嚎叫。
而那只碗急速飞过,带起一阵凉风,呼呼作响,不偏不倚,直击向那华服少爷。
此时,那华服少爷距离那壮汉的距离足有三丈之余,能将一只碗,在三丈之遥,抛得如此精准,而且力道丝毫不减,足以见那汉子的臂力是何等的惊人。
那华服少爷见一只碗飞速朝自己飞来,惊得手足无措,此刻他已经无从躲避,那一只碗的力度足以将他的脑袋砸个粉碎。
那华服少爷的性命已经堪忧,他面部上的表情扭曲而痛苦,说不清究竟是恐惧,还是痛苦,抑或是两者皆有,人在面对突然降临的死亡的时候,大概都会是这种心情的吧。
说时迟,那说快,只听见“砰”的一声响,那只碗,顿时碎成碎片,朝四面八方飞去,众人皆掩面退后几步。
片刻,众人稳住心神,目光一齐向前方望去,只见冉雪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方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
原来冉雪拔刀将那一只飞来的碗挡开了,这才救下那华服少爷的一条性命。
此时众人皆惊叹不已,他们哪里想到眼前这位瘦弱的女子,竟会生怀绝技,她身上的功夫,远比他们想象之中要高得多。
而那华服少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惊出了一身冷汗,全身颤抖不止,再也不敢朝那小楼之中望一眼。
门前那个壮汉此时暴跳如雷,顺势举起庭院前一块巨大的石头,便要朝屋外扔去。
那一方石头足有千钧之重,绝非一般之人所能托举,但此时在这壮汉手中,却似扔棉球一般轻松。
见此情形,那华服少爷赶紧拉着冉雪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冉姑娘,家师此时在横在休息,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了,否则…否者,莫说是你我,就是整个小镇的人都会丢了性命的。”
他气喘吁吁的,拉着冉雪跑开了,喘了两口粗气,又道:“我们改…改日再来拜会师父吧!”
面目之上充满了恐惧之色,冉雪听了此话,也不再多言,辞别那华服少爷,与大高个一道返回到酒楼之中,而前去看热闹的人群亦知趣的回到酒楼之中,自此他们的茶余饭后,又多了一见奇谈,那便是今日所见之事。
贺子藏与朱书媱走到人群的末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依旧是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人群渐然散去,街上就只剩下贺子藏与朱书媱两人。
朱书媱忽然停下脚步,将两缕被风吹到胸前的发丝捋到肩后,望着贺子藏,问道:“哎,贺大哥,你说那‘鬼头‘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物呀,刚才那个汉子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就刚才他举起的那一块石头,少说也有百斤之重。”
贺子藏点点头,道:“是啊,依我看,那一块石头,岂止百斤,起码有重达千钧!”
两人口中正在谈论着这一桩奇闻怪谈,忽然耳畔传来一阵“叮叮”的响声,那声音清脆悦耳,似有人在击打什么东西。
两人忽然止住脚步,立在一家店铺前面。
那家店铺前面,支起了一个布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鞋”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应该是一家修鞋的铺子。
两人伫立在店铺前,见店内坐着一个老者,那老者正在修补一只破了的鞋,他的身旁放着一对双拐。
两人能走进了店铺,朱书媱心直口快,脱口叫了一句“老人家”,贺子藏的目光往他足下望去,双腿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了,正是那日酒楼之中,下棋的两位老者之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