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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回:弩箭

烟花散尽似曾归 懿儿 2303 2024-11-18 04:27

  如今还没跨过长江去,秋日里正是天气干燥的时候,车四儿随意将周围的枯枝落叶拢了拢,便生起一堆火来,让众人围坐在周围。

  余靖宁坐在火堆前,莫名地毫无睡意,只让车四车五两兄弟先去歇着。他们二人系先前又是哭又是与余靖宁说话,这会子也是精神尚可,于是也要陪着余靖宁坐在火堆跟前。

  树枝树叶烧起来,全都噼里啪啦地响,火光笼罩在余靖宁的脸上。

  余靖宁年轻,但也早就不是半大孩子了,与他当年刚入京城的时候,气质迥异。虽说不至于天差地别,但也全然不同了。

  余靖宁相貌生得像余璞,尤其是从车五这个角度望过去,那高鼻梁和余璞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让他恍惚间觉得又瞧见了年轻时候的余璞。

  但他们还是不一样,余璞平时嬉笑怒骂,是个极其随和的人,平日里最喜欢和他们这些兵士开玩笑。但他一旦真要做甚么事儿,却又会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又是极其认真。

  余靖宁只得了他父亲一半的真传。

  没得上他父亲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质,任何时候都是极其认真的。仿佛时时刻刻都是端着的,又克制,又内敛,如今他就这么坐在火堆旁边,从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心里想的是甚么。

  三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过了好半天,还是余靖宁先开的口:“我爹他……他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军中的军医向来也可做仵作之用,他们可细细看过了?”

  “回世子爷的话,都细细地瞧过了。”车五正看余靖宁的侧脸看得认真,忽然被点了名,脱口而出的还是从前的称呼。

  这会儿车四儿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开始纠正自家兄弟的错误:“如今咱们哥儿已然是王爷了,怎么还叫世子爷呢。”

  “啊,是我疏忽了,世子爷恕罪。”车五赶紧向余靖宁拱手道歉,看见余靖宁冲他摆手之后才敢往下说话,“军医细细地看过了,老王爷身上最重的伤乃是贯穿伤,伤口是刀上。伤口大小与卫所兵所配直刀一般无二,正是乱军中所用的刀。”

  他看了两眼余靖宁发现他正若有所思,于是继续往下说道:“当初老王爷这伤口,是让乱军中那个唤作‘老蒋’的人捅出来的,当初是谷副将将老王爷抢下来的。奈何道口前后贯穿,实在是无力回天,待到谷副将将军医唤来的时候,王爷已然……”

  余靖宁抬手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点了点头道:“除了这一处刀伤以外,还有没有旁的伤处。还有,你说的谷副将,是谷成哥吗?”

  “世子爷,啊不,王爷说的是,就是谷成那小子。至于其他的伤……”车五皱眉思量了一阵,道,“按理来说,旁的伤处定然是有,毕竟在战时,哪儿有不受伤的道理。军医翻来覆去查了半天,只有一处伤是想不通的。”

  “你说就是了。”余靖宁拿了一根树枝,在火堆里拨了拨,火堆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车五看了看地上的火,觉得不需要接着往里面添枯枝落叶一类的,于是放心地开口接着道:“这伤口一看就是弩箭擦出来的,照理来说是轻伤,军医们一开始都没在意,可是到后来,谷副将闹了一场,非要军医们再验一次。众人都觉得他是因着老王爷过世,疯魔了,都劝他不要再生事端。后来还是有一位军医,顶着各种阻力,给老王爷又验了一回尸。”

  说到这儿,车五忽然声音放小了:“我们总害怕里头有朝廷的眼线,是以这事儿,除了那个军医,谷副将,还有咱们几个车家的家生子,再没旁人知道了。”

  车家的几个小子原来是余家的奴婢,家里面老人跟着主子上过了几回战场,就把小的也扔了进去,车家统共堂兄弟六七个,全都放在一起排辈,不分大小,都是余家的家将。

  “王爷这处擦伤上头,验出毒来了。”车五挠了挠自己的头,“他们军医都背医书,我听不大懂,反正说不是甚么厉害的毒,寻常人就能配出来。所以说,别说是个擦伤了,就是整只弩箭都射进去了,那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人。”

  “照理来说,往弩箭上淬毒这种方法,其实打仗的时候不大用的。一来是没有那么多的毒,二来容易误伤自己人,这种法子,倒像是江湖上的人用的。”余靖宁一手拿着树枝拨火堆,另一手做出了一个平日余知葳思考的时候喜欢的动作——他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虽说他下巴上并没有那么一颗美人痣。

  “王爷说的不错,我们也觉得奇怪呢。”车五很自然地接过了余靖宁手上的树枝,替他拨了拨火堆,那火焰“簇”地一下,又窜地高了些,“原先与乱军们打仗,也没见有人淬毒的,况且这毒也不怎么厉害,甚至将这弩箭射出来的人,准星儿都不怎么好。”

  车四儿听到此处,不禁皱眉问道道:“那此人为何要往自己箭上淬毒,这般岂不是多此一举?”

  “四哥你先别这么说。”车五冲着自家哥哥摆了摆手,“我们当初想了半日,也没想出老王爷在何处中了一弩箭,最后总算想起来,老王爷就是因为躲这箭,才中了那老蒋一刀!而且这箭的方向来的蹊跷,是从王爷背后来的,可背后,都是咱们自己人啊!”

  余靖宁的脸色忽然就沉下来了,军中若是出了叛徒,那就是大事。揪不出来,不仅不知甚么时候又被人下了黑手,而且让大家知道了,还容易互相猜忌,弄得人心惶惶,极其扰乱军心。

  “此事还有旁人知道么?”余靖宁问。

  “没有了,我们正是因着这个,才不敢告诉旁人的。”车五说到这里,也陡然正色,“我们首先怀疑的是林燮元林巡抚,因着当初老王爷说娘娘去信提醒过。但这书生,一瞧就是没工夫的,我们在战后找到他,他也是在俘虏营当中,那群俘虏都说咱们西北军进了城,就见着他来救人了,所以……唉,不知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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