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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回:王薨

烟花散尽似曾归 懿儿 2461 2024-11-18 04:27

  “世子爷!”名都猛地掀开了帘子,冲进了余靖宁的房内。

  余靖宁竟然早就醒了,正坐在床上揉太阳穴,显然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见了名都毛手毛脚冲进来,皱眉斥道:“甚么事儿,这般慌张?”

  名都也顾不上余靖宁说他稳重不稳重这种话,赶忙凑上来单膝跪在行礼道:“宫里传话了,让世子爷赶紧进宫去。小的这就服侍世子爷换衣裳。”

  家中的仆妇全都起了身,将余靖宁的官服翻出来穿。

  余靖宁光脚站在地上,慌忙问道:“宫里可有说是甚么事儿,怎么又这样着急忙慌的,要半夜里进宫。”

  名都愣了一下,给余靖宁系上衣带,没说话。

  “是不是江南前线出甚么事了?”余靖宁忽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你倒是回一句话,宫里人都说甚么了?”

  余靖宁在灯下瞥了一眼,找出来给他穿圆领大襟的官袍,非是平日里穿的二品补子,而是亲王世子常朝服,心中不禁更慌。

  没几瞬,胸口竟然打鼓一般响了起来,敲得人烦闷不已,一口气堵在胸口,感觉有甚么东西要涨破了。

  名都终于开了口:“咱们西北军旗开得胜,将南京城夺回来了。”

  分明是好消息,余靖宁听了,心中的烦闷却丝毫没有减退,甚至连两耳旁都聒噪起来,嗡嗡地响。

  余靖宁觉得眼前有些花,一把扶住了名都,问道:“还有旁的事儿吗?”

  不知为何,余靖宁就是下意识觉得,还有旁的事。

  这可是喜事啊,就算这仗打完了,余家封无可封功高震主,打了胜仗也是喜事,他今日这么这么晃呢?

  名都看余靖宁心神震荡,便赶紧将人扶在了床上坐着。

  待余靖宁坐稳了,名都忽然跪在了地上,砰砰砰冲着余靖宁磕了三个响头,咧嘴哭道:“世子爷,王爷……王爷薨了!”

  余靖宁眼前霎时间就黑了,耳畔的嗡嗡声轰然变大,一呼一吸之间像是做了千百场水陆道场。

  天旋地转,等到再能听到名都焦急的声音的时候,便是他扶着自己,吓得脸都白了。

  余靖宁眼前勉强恢复了光亮,瞧见地上好大一滩血,连自己襟前都沾上了鲜红的颜色。

  他穿着赤红的蟒纹曳撒,那一滴血滴在衣上,红的发黑,刺眼无比。

  名都扶着余靖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世子爷!世子爷您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余靖宁头昏脑涨地扶着名都站起来,就听见名都在他耳边又哭:“世子爷,要不小的给您告个病,今儿晚上就别进宫了,明日再说……”

  “说甚么浑话呢。”余靖宁扶着名都的手站起来,定了定神,挺直了脊梁骨,咬牙道,“现在就进宫去!”

  名都擦了眼泪,服侍余靖宁穿靴子,看着他襟口的血点子,问道:“石世子爷,那……那这衣裳怎么办?”

  “就这么穿着进去。”余靖宁拿过一旁的翼善冠,兀自戴在自己头上,冷声道,“走罢。”

  名都赶紧到了一声“诶”,大声吩咐着让下人给余靖宁备车架,一群人战战兢兢将余靖宁送上了车,生怕自家世子爷再出个甚么闪失。

  平朔王没了。

  当初开国时候结为异姓兄弟的几个少年,就只剩下蔺天瑞还活在人世间了。

  曳撒上的膝襕拧巴成了一团,朝上一瞧,正是余靖宁的手扣在上面。

  这条路他走过许多回,平日里都是骑马的,今日却头一回乘车。乘车的视线自然不如骑马开阔,两边的帘子一挂,就甚么也看不见了。

  这本就是在夜里,余靖宁死死盯着前方,也只能瞧见一团黑漆漆的布罢了。

  其余的,一概看不见。

  ……

  文渊阁中,一干人等聚齐,贺霄甚至趁着等余靖宁来的时候,差人将蔺家的事儿又处理了一番。

  连捷的遗书成了伪造的,蔺和的“里通外敌,勾结乱军”,也成了“查识不清,以至兵败”。蔺家上上下下一家老小全脱了罪,连蔺和那卖国贼也洗的干净。

  好啊。

  余知葳心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心都漏了一块,小时候的梦魇接二连三地往自己眼前窜,她将手拢在袖里,死死掐着自己,这才能勉强保持一线清醒。

  这人是怎么没的,余知葳不用去想,就没来由地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封无可封,好一个封无可封!死后恩荣,亡后追封,这不就能再封了吗?

  这戏她看了太多遍了,可每一回都是触目惊心。

  这是人没了,是她的“家人”,是她大哥哥的爹没了!人不在了,这死后恩荣还有个甚么用处!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了内侍的尖嗓子:“平朔王世子到!”

  转眼间,人就到了眼前,余知葳豁然抬头,就瞧见了余靖宁襟口那显然的血点子。

  她呼吸猛地一滞,眼睛一下子就酸了,视线甚至都模糊起来。

  余靖宁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冲着上首的贺霄和余知葳叩首:“臣余靖宁,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待到免礼平身过后,余知葳那鲜红刺目的血点子,再一次撞进了余知葳的眼中。

  撞得她心口猛地一疼。

  “哎哟。”余知葳听见这声音,猛然回过神来,是裘安仁在说话,“世子爷身上怎还有血点子,主子遭了这样大的事儿,这奴才都不会伺候吗?怎么穿着脏衣裳就进宫来了。”

  余靖宁冷冷扫了裘安仁一眼。

  他这两年年岁渐长,五官中浑圆的孩子气尽数被磨了去,只剩下一派冷峻的苍凉,这一眼,倒是让裘安仁心中一凛。

  不过九千岁究竟是九千岁,心里咯噔了一下,便敢直面余靖宁的目光了。

  余靖宁冲着贺霄拱了拱手:“臣忽闻噩耗,悲极攻心,呕出一口血来。传唤的公公催的急,来不及更换,若有冒犯,还望皇上海涵。”

  谁不知道,这种亲王世子常朝服,就这么一件放在府中,又怎么要换呢。

  这话一出,周围便是一片“节哀”“节哀”地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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