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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兀良

烟花散尽似曾归 懿儿 2296 2024-11-18 04:27

  虽说谭家父子有些不便明说的龃龉,但如今受过重创的谭家全算是谭怀一人支撑起来的,就算是他爹也得避几分锋芒。

  是以,这回谭怀娶陈家姑娘的时候,排面还是相当漂亮的。

  灯火通明的厅中摆着流水席面,屋中四角的火盆中的痰烧得红彤彤,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分外喜庆,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却半分没让人觉得冷。

  谭怀让人一轮接着一轮的灌酒,连推拒都推拒不掉。余靖宁高邈几个,生怕把这文弱书生灌出个好歹来,便不停地替他挡着,总算是缓和了些攻势,没让谭怀直接在席面上喝昏过去。

  谭怀两眼迷离,揽着余靖宁的肩膀,叽里呱啦说着醉话:“余贤弟,哥哥我谢谢你。”

  “无须。”余靖宁把谭怀的胳膊从自己肩上拿下来,又犯了操心的老毛病,一手端了一碗醒酒汤,怼在谭怀鼻子底下,“你以前没这么喝过,还不快喝一碗,不然你能从今晚难受到明天早晨。”

  谭怀虽说有些醉,但是还是明事理的,点了点头,接过醒酒汤就开始往下灌。

  还没等谭怀这碗醒酒汤喝完,外头便颠儿颠儿跑进来个小厮,正是谭怀身边的万卷。他口中喊着:“二爷,二爷,宫里来人了。”

  谭怀搁下碗,抬眉问道:“来得是哪一位?可是道贺来了?”

  万卷便答:“是冷长秋冷小公公。”

  蔺太后大约是觉得裘安仁手上没弄干净,办事儿不利索,甘曹一案之后有心冷他一冷,虽说没卸了他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和东厂提督太监的任,却不让他近身伺候了。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觉得这位裘印公自此大势已去那就大错特错了毕竟阉党的势力不是一天就积攒起来的,无关乎蔺太后让不让裘安仁近身伺候。余靖宁曾说过:“蔺太后宠不宠他,不过是一念之事,况且裘安仁在她身边那么久了,恐也是离不了他多久。不过是冷两日,等下回到他‘恩荣正盛’的时候,恐怕就是蔺太后一句话的功夫。”

  不过这段日子,代表蔺太后出来跑腿说话的,还是这位冷长秋。

  万卷接着又道了:“冷小公公确是带了娘娘的贺礼来,但好似还有旁的事。”

  谭怀眼皮一跳,霎时间酒就醒了,沉声道:“那还不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那面容清秀的少年内侍就进了堂屋,冲着谭怀一揖:“今日是谭阁老大喜之日,按理说咱家将礼带到便是。可今日实在是有些大事儿不得不说,实在是叨扰了。”

  谭怀等人也回礼道:“冷小公公快别这么说。冷小公公既然是这种时候来的,必然有要事相告,公公但说无妨,不必顾忌。”

  冷长秋冲着席间好几人逐个揖礼:“还请几位阁老随咱家入宫,与皇上娘娘在文渊阁当中一叙。”他目光在席间流转了一下,很快找到了余靖宁,“劳烦世子爷也去一趟。”

  余靖宁心里咯噔一下,登时觉得这事儿恐怕与他那还未抵京的父亲脱不了干系,不禁有些焦急,脱口而出:“公公可知,这回皇上娘娘唤我们去,所为何事?”

  冷长秋与谭怀余靖宁几个也算是同龄人,不比裘安仁老辣,听了这话,面上当即就藏不住了,露出忧色来:“是边境的胡人闹出了事端。”

  余靖宁闭了闭眼睛,不知道是该说自己神机妙算还是骂自己一句乌鸦嘴了。

  无论这回瞎跳的是鞑靼还是瓦剌,都与余家脱不了干系。况且余家半尴不尬地被忌惮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朔王本人又不在藩地,这会子出事,还不知道言官和都察院要怎么说!

  而且就算平朔王当即回去平叛,更是平了没平都是错处。若是轻而易举平了,让人觉得这西北离了余家不成,连胡人都听余家的,只怕是要做土皇帝了;可若是没平,大衡花了那么多钱养你三十万余家军就是吃白饭的吗?若是带不好兵,那还不如把这兵权收回来。

  没了兵权的平朔王余家,那和七八年前少阳王顾家又有甚么分别!

  想到此处,余靖宁更是头痛欲裂,方才灌进去的那点儿黄汤全变成了苦水,一股一股地往上反,他一边和几位阁臣站起身来收拾朝外走,一边捉着冷长秋问:“冷小公公可否告诉我,这回反了的究竟是鞑靼还是瓦剌?”

  这冷长秋看他焦急无比,也被这情绪感染了,拍了拍他的手道:“世子爷莫急,应当一时间还牵连不到王爷这反了的既不是鞑靼也不是瓦剌。”

  “都不是?”余靖宁一时有些懵,想不出谁还有与大衡叫板的本事,“那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是兀良哈。”冷小公公才十六七岁,这辈子没出过京城,更是没见过那关外的胡人,只觉得这些人都生得全都凶神恶煞又蛮不开化,无论是鞑靼瓦剌还是别的甚么乱七八糟都是一个样子的吓人,“是兀良哈,说是兵都打到宁远了!”

  大衡京城在顺天府是有个极为重要的军事缘由,叫做“天子守国门”,若是已经打了到宁远卫,那便是贴在大衡的防线上作乱了那里有大衡的塞防长城,进来便是北直隶,就已然是京畿重地了。

  “兀良哈?”余靖宁又惊了一回。

  不是说着兀良哈比鞑靼瓦剌还可怕,而是兀良哈三卫老早就归降了,纳贡称臣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一直比鞑靼瓦剌都乖顺许多。况且那兀良哈三卫本就是个比指甲盖儿大不了多少的地界儿,不比鞑靼瓦剌沃野千里,甚么时候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和大衡叫板了?这岂不是儿子要打爹?

  余靖宁一边跟着冷长秋急匆匆地往宫里进,一边没忍住骂了一句:“辽东的守军都是吃干饭吗?”也正是因为兀良哈瞧着弱小可怜又无助,大衡根本就没安排藩王镇边。话说回来,到底是镇边的兵士,怎么说也不该随随便便就让兀良哈打到了宁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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