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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回:谈和

烟花散尽似曾归 懿儿 2329 2024-11-18 04:27

  几场秋风刮过去,辽东大地再次宣告入冬,十月的时候老天就开始往下扔雪片子,一直扔到年关的时候。

  自必勒格出事以来,兀良哈三卫内部几分几合,混乱不堪,几乎抖成了一盘散沙。三卫联军自此失势。

  腊月初三夜,兀良哈联军与衡军激战,直战至腊月初六,终不敌,被一口气往北赶了几百里,最后连自己原本的草场都不要了,仓皇逃往科尔沁。

  长治八年伊始,鸿胪寺少卿陈暄与其余六位鸿胪寺官员北上辽东,商谈兀良哈三卫并入辽东都司事宜。

  为了给兀良哈三卫施压,顺带着一并威胁一下科尔沁,余靖宁带着人直接扎营扎在了兀良哈的地盘,隔着潢河与科尔沁遥遥相望。

  陈暄的车架一路驶来,兀良哈的小儿面黄肌瘦,一路追着车架跑。

  陈暄心道,稚子何辜,不由得有些不忍,吩咐车夫丢些铜钱下去。谁知道铜钱丢下去之后,的确是看见有人低头捡东西了,可满地的铜钱还是丢在地上。

  “这……他们捡马粪作甚?”少爷出身的陈暄十分诧异,连忙问前头赶车的车夫道。他有些畏寒,被辽东凌冽的寒风一刮,直把自己裹成了一团人形的毛球。他能理解这些孩子不捡铜钱儿——兀良哈三卫的交易还停留在以物易物阶段,大衡的铸币他们未必用得上,可捡马粪又是为何?

  那马夫也是京城里头出来的,不曾过过甚么苦日子,想也不想,便答:“大约是生火。”

  另一辆车架上的车夫年纪大些,看了那些人叹了口气,对陈暄道:“小的祖父以前给小的提起过,他们年成不好的时候闹饥荒,吃光了能吃的东西,便跟在马匹之后……”他好像有点难说出后,支吾了一阵才道,“是捡回去吃的。”

  大衡京里来的马喂得油光水滑,平日里吃得都是上好的料,玉米黄豆样样不差,从遗落的马粪中没那支楞八叉的干草,就能看出不是兀良哈的马。

  陈暄作呕了一阵,觉得这还不如直接吃草呢。

  他将车帘放下来,挡住了嗖嗖往车里钻的寒风,思量了一阵,觉得自己方才那种想法无异于“何不食肉糜”。

  果真兵者不详,陈暄心道。兀良哈明明就是在年成极差的时候选择和大衡开战的,一开战更是劳民伤财,这么一年多的仗打下来,真真是将气力全耗空了。

  果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兀良哈的小孩儿追着车架跑了一阵就再没向前,转身很快就跑开了。陈暄再次掀开帘子一看,才知道到了衡军营中了。

  余靖宁并余知葳跟几个有头有脸的将领都等着迎人,尽数站在大营之外。

  陈暄下车步行了几步,冲着他几人行礼道:“余总兵,余副将。”

  余家兄妹自然也连忙回礼:“陈少卿。”余知葳眼皮跳了跳,十分敏感地察觉出来陈暄这回严肃过头了,他平日里不这般的。

  别是京中又出了甚么事。

  没有紧急军情的时候自然不会送八百里加急的消息,所以等到余知葳知晓十三港又关了四个,只余下五个的时候,圣旨就已经下发到江南许久了。

  这让她恶心了好一阵。

  说实话,沿海港口就那么些个,还一口气关了一堆,那像重庆、应天、苏州这种沿江港口基本就成了摆设了——外海都没法出了,光跑内江又有甚么意义呢?难不成在大衡之内,进出一次长江还要纳税了?

  是以所谓的“大衡十三港”,如今真正有用的,不过是广州和潮州罢了!

  陈暄的这种严肃等到进了帐中时终于得到了解释,他来不及喝一口茶,便道:“兀良哈并进辽东都司也好,今后就都是大衡的子民了,也不必再上岁贡。虽说大衡的百姓也未必各个都能过上好日子,但总好过如今这般……”

  余知葳登时明了了,他这是瞧见外头那群饿得跟游魂似的娃娃了。

  余靖宁也叹气道:“原先小六也瞧着他们可怜,也想像在宁远、锦州安抚流民那般建粥棚。可惜根本没有人来。”

  在他们看来,是大衡入侵了他们的土地,恨还来不及呢。

  余知葳也是十分无奈——她是想跟人家讲一讲民族团结和人道主义来着,可奈何他们要与她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一套啊。

  几人摇头叹了一阵子,便开始言及正事了,余靖宁道:“如今兀良哈三卫,朵颜卫大汗同国师一起仓皇逃相科尔沁,联军之中大部分都是朵颜卫的人,余下的都是妇孺,已经不太能生出事端了。乐意与我们谈和的是宁泰卫,大汗名叫阿尔斯楞。当初是他与我们主动接触要求谈和的,我便想大衡的土地大部分都夺了回来,再打下去遭殃的也不过是无辜百姓,这才给朝廷上了折子。”

  这些事儿陈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听着余靖宁接着往下说:“他私下遣使者与我接触过,仲温兄也知道,靖宁不过一介武将,拿火铳大炮与人说话更顺口些。便只是与他虚与委蛇了两句,一切还等着仲温兄来定夺。”

  陈暄抬眼瞥了一下那兄妹二人,个顶个儿的“儒将风流”,半点儿也不像是他口中的“只会拿火铳大炮与人说话”,不禁扁了扁嘴。但如今是谈正事儿的时候,不便将这种话拿上来开玩笑,于是陈暄便接着问道:“说是兀良哈三卫,怎么不见福余卫?”

  提到这个,余知葳挠了挠头,笑道:“去岁大军围锦州的时候,我杀了福余卫的特勤胡和鲁,他们大汗日日叫嚣着要报杀子之仇,与那宁泰卫很是不和,所以大概是被他们内部自己消化了。今日听说,好似是追着朵颜卫一起上了科尔沁。”

  其实胡和鲁不过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庶子,要是福余卫当真想要谈和,其实完全可以忽略。但他们这种就算是要挑事儿也要跟大衡过不去的态度就和让人看不懂了。

  难道是科尔沁的西北风更好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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