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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回:监生

烟花散尽似曾归 懿儿 2347 2024-11-18 04:27

  余知葳冷了贺霄两三天,终于见了人一面,小皇帝好言好语哄了人好一阵子,余知葳便就坡下驴,给了贺霄点儿甜头尝了尝。

  贺霄为了“弥补”余知葳,一连在她那儿待了好几日,这才上贤妃田双玉处。

  余知葳刚好趁着这个空档,点灯熬油地在坤宁宫中批折子。

  旁边侍立的是冷长秋。

  冷长秋刚开始跟在蔺太后身边的时候,认得字不太多,是为了给蔺太后读书才新学了许多字儿。在安乐堂的时候,里面有个内书堂出身的老太监,他跟着人家读了不少书。

  余知葳既然想把冷长秋往司礼监送,就必须得让他跟着自己批折子。

  “长秋啊。”余知葳把自己手上沾了朱砂的青白玉管笔搭在笔架上,抬眼看着身后站立的冷长秋,“本宫问你,这国子监是个甚么地方?”

  冷长秋从安乐堂出来之后,就一直神情阴郁,整个人也面黄肌瘦的,早就不复当初跟在蔺太后身旁时那样的清丽了。他开口道:“国子生读书之处。”

  “何谓国子生?”余知葳接着抬眼瞧他。

  冷长秋短暂地思量了一阵:“今后出将入相之人。”

  “不错。”余知葳赞了他一句,却又道了些旁的,“只是还不全。国子监的学生,已经半只脚踏入朝堂了,却还不是朝堂中人;通晓天下政事,却从来没有参与进去;归根结底,还是一群学生,一把带着纯粹的文人风骨的学生,心思纯粹,却又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倘若用的好了,有的时候比群臣进谏还管用些。”

  冷长秋垂着眼帘,安安静静地听着。

  “没参与过真正的政治斗争,却又带着一把文人风骨,若是被有心人煽动起来,没人拦得住他们。”余知葳发现笔架上的笔正朝下滴朱砂,血点子似的,赶忙把笔捡了起来,在笔洗当中涮了涮,才放下去。

  冷长秋眼睛尖,赶紧把桌上那一滴朱砂给擦了。

  “他们是学生,是大衡的今后,他们说话,就连皇爷也不能不听。更况且,监生之中,好些人身上带着祖荫,杀不得碰不得。”余知葳盯着方才被抹掉了朱砂的桌面,脸上的笑容几乎冷酷,“等这群监生动了,都察院就可以跟着弹劾国子监祭酒夏伟才了。”

  ……

  陈家双璧都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才学极佳,无论新学旧学,所以京城当中求学的学子倒有好些仰慕这二位的。

  所以,陈晖陈暄设宴清谈的时候,乌央乌央来了好些学生,一直谈到深夜才归。好些已经喝得醉醺醺了。

  陈晖立在廊檐之下,目送着一群年轻的学生出了门。

  “大哥。”有人叫他,陈晖一回头,果真是陈暄来了。

  陈暄喝了不少,脚下有些虚浮,但是脑子还算是清醒,眼睛亮亮的:“人都走了?”

  “走了。”陈晖冲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忽然笑了一下,“今儿可真是畅谈甚欢,我都渴了。”

  “还喝。”陈暄嗔了自家大哥一句,“你不怕嫂嫂一会儿不让你进屋!”

  “你今日才是喝多了,忒没规矩。”陈晖笑意盈盈的,像是心情不错。

  陈晖不要自家小厮扶着,摇摇晃晃依着门框:“瞧着他们,倒是想起咱们当初读书那会儿了,也是这么的,谁家的清谈总要去。当初还被咱们爹一顿好打,说是正经书不好好读,就知道讨些没用的虚名。”

  “那是你。”陈晖显然是没陈暄喝那么多,嘲讽道,“爹多开明啊,还不是被你这个小子气得死去活来。我当初可是好好读书的。”

  “是是是,大哥说得对。”陈暄点头如捣蒜。

  晚上有一点儿闷热,地上冒着一阵一阵的土腥味儿,这是下雨之前散发出来的味道。

  “大哥,要下雨了。”陈暄看着天道。

  他这话说的没错,已经是夏日了,京城的雨季很快就要来了。

  陈晖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是啊,要下雨了。”

  果真,第二日就落了雨下来,刚开始还淅淅沥沥的,最后终于瓢泼开来。

  国子监门口乌央乌央跪着一群学生,全都取了冠放在地上,只戴着网,淋着雨跪在地上。

  如今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是高邈,早就得了令,光是围在学生们周遭探看,没个要赶人走的意思。

  一群东厂的番子在学生们周围欲言又止,劝诫了好几次无果,犹犹豫豫要不要出手赶人。

  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对策来,就听见为首一个学生往地上磕了两个头,连着水的声音磕在青石板上,吓了人一跳。

  那学生身上四合云纹的圆领青袍被雨水打成了深色,额头上几乎快磕烂了,她磕完头之后,挺直了腰背,朗声道:“我等虽为白身,人微言轻,然位卑未敢忘忧国。今国子监祭酒夏伟才,本末倒置,弃圣人而拜阉宦,舍道义而追名利。这般罔顾先贤之徒,如何能为众监生之师长?皇上,今听臣一言,如今大衡阉宦当道,奸佞横行,如何能使我大衡立与诸国之中。只怕到时,连西洋诸国都该嘲笑我辈不知何为忠奸,何谓善恶!”

  这一番言论慷慨激昂,把身后一群学生的情绪全都点燃了,学生们群情激奋,在他身后嚷嚷着:“只拜圣贤,不拜阉宦!”“请皇上革除夏伟才国子监祭酒之职!”

  最前头那学生再次稽首至地,在大雨中高声道:“今阉宦生祠遍地,不见圣人衣冠,礼崩乐坏,成何体统!”

  身后的人又跟着他嚷嚷了起来。

  东厂番子知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抽刀就要往那学生跟前去,刀刃才亮出来了三寸,只听“锵”地一声,被周围一个锦衣卫用刀鞘别住了。

  那锦衣卫身量不矮,冷着脸居高临下睨了一眼抽刀的东厂番子,叫道:“这是李家的四爷,陈家的门生!今日若是当真死在这儿呢,你才几斤几两,交代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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