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
她抬头,看了眼江程皖,再看回我,然后转身,跑了。
“陈曼曼!”我不知道她跑什么,但是我仅存的智商告诉了我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小棕毛那个电话应该就是打给她的,江程峰想见陈曼曼,而我想见江程皖。这种不可得的心态,对于今晚的我和小棕毛来说,都一样。于是我疯了,说一番醉话,陈曼曼也疯了,因为看见喝醉了的我。
她执着地跑着。
我便执着地紧追其后,当然,跑开之前,我多看了眼江程皖,我说:“既然出了这个楼梯,就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吧。”他默然。这话残忍,却是喝醉了的周小楼,能说出的最清醒的话。
“陈曼曼!”
林立的大厦之下,她狠狠甩开了我的手:“疯了!都特么疯了!”
我奔跑地气喘吁吁:“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说给我听一听,你到底喜欢越哥还是江程皖么?”她破口大骂,“老娘特么以前真看错你了,周小楼你其实就一*!”
“你特么才*。”也许是跑的太累,我连骂回去都没个底气。
“行了,该看见的我都看见了,我特么没什么好和你说!你赶快回去继续傍你的江程皖,反正我现在和江程峰分手了,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也不会去高攀你!”
“陈曼曼你说什么鬼话?!”
“我?”她不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然后冷哼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和江程峰分手么?”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真的怒了,在我面前不称自己“姐”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她惶恐,还有一个,便是震怒。
我轻声问道:“为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说我喜欢越哥是开玩笑的?”
我以为她说喜欢谁都是开玩笑的。
“其实不是的,我真的喜欢他。”
我平缓下情绪:“你以前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那是因为我知道不可能!”她绝望着,哭诉着,像是动了真感情一般颤栗着,“我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乱搞,滥交,富二代,膏粱子弟。我也知道,即使我是这种人,你还是愿意和我做朋友。可是爱情和婚姻不是,不是只要愿意,就可以如人所愿的。”
我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紧接着我就看见她面庞上晶莹的两行清泪,月光下荡漾着凄绝。一向高傲不羁挥金如土的陈曼曼,这不过寥寥数日,被我瞧见了好几次这副模样。
“我和许多男人谈过恋爱上过床,直到我遇见江程峰。我以为他会像我无数个前男友一样,只谈情,不说爱,可是他没有。他也纨绔,也低俗,也坐吃山空,可是他居然对我动了好好过日子的心。”
“那你呢?”我问,“你对他动了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那天看见越哥和你那么亲密的动作,我嫉妒,嫉妒得几乎发狂,哪怕你和我是那么多年的姐们,我都不能让自己不嫉妒!”
“所以你们分手了。”
“反正是错啊,越早结束越好。”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我这才发现自己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那就是把身边每一段爱和每一句感言,都代入我与江程皖的情愫之中,然后无限地警告自己,却克制不了自己。
对的,就是错,从一开始就是。然后越想结束,我和江程皖就越纠缠不清。
陈曼曼继续道:“周小楼,其实有的时候我特别羡慕你。你就那么相信自己能找一个喜欢的男人,然后你居然守活寡似的单身了这么多年。”
我小声啐道:“你特么才守活寡!”
“可是我今天,看你和江程皖在一起。你知道么,我有一种特别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康庄大道让你走,你干嘛非要把自己往悬崖逼呢?”
我喃喃:“你不也是。”
她愣了几秒,然后才惊愕于我的默认:“你真的,和江程皖?”
“哪有那么多真真假假。”
“疯了!”她重复了一遍刚开始的那句话,“都特么疯了!”
“你也疯了!”我戳了戳她的心窝。
她看着我,踌躇,为难,痛惜,最后,竟然眉眼一松笑了开。
“周小楼,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不知道我和陈曼曼的关系算不算和缓了,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又变回了和以前一样的好朋友。但是那之后,陈曼曼,还有江程皖,都没有再出现过。
那天的楼梯道,真的走完就走完了。
我猜也许是我的话让江程皖觉悟了,他也疲累于这种畸形的不见光的关系,然后选择了结束。
周一上班的时候,我看见齐诗云难得咬着牙从主编那儿出来。
汪若雨早瞧她不对眼,立刻来戳戳我:“活该,还去找主编要崇江的采访,结果被人家给拒了,哈哈,大快人心!”
“崇江给她拒了?”
“是啊,听说崇江那个优质男本来都答应下来了,可后来还是拒了齐诗云。”汪若雨说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好像说的理由是什么,要去美国了。”
去美国?他美国的女朋友都过来了,他为什么还要去美国?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心悸,让我患得患失,让我觉着我,自己已经无法是管他春夏与秋冬的周小楼了。
我不敢找江程皖求证什么,毕竟这已经一连几天,我们都没有联系。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同样消失了好多天的陈曼曼来了电话。
“周小楼。”她居然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要是难过,姐可以陪你喝几杯。”
“我难过什么?”
“别装了,姐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姐也不讽刺你了。你出来吧,没关系,今晚姐陪你。”
“莫名其妙!”我口头一副若无其事,心里不好的感觉却继续升腾。
“行了,我说你和姐还装什么呀!姐又不是不知道你和江程皖那档子破事!”
“江程皖?他怎么了?”
“我去!”陈曼曼似是反应过来什么,爆了句粗口才愕然地问道,“他不会没告诉你他要走的事情吧?”
“走?走去哪儿?”
“美国啊!他爸把他调回美国了,以后大陆市场就由他舅舅掌握了。怎么,江程皖真没告诉你?”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什么时候回来?”陈曼曼嗤笑一声,“回不回来都不知道!”
我脑袋登时一片空白,江程皖要走了。为什么,他连再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就这样不辞而别。那天晚上,我的话真的那么让他绝望,绝望到一定要为我们的关系画上个句号么?
我觉着自己真是下作。一次次说要了却,要分别,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是我,可是一次次情不能已,一次次相思入骨,一次次欲罢不能的也是我。
我爱江程皖,无论这个世界上先来后到,门当户对的法则多么深入人心,至少在此刻,没有人可以阻碍我爱江程皖。
“他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吧。”
我匆匆挂断电话。
我做不到,对不起江程皖,对不起顾雅,我真的没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爱的人消失的能力。
虽然纠缠与缱绻让你我都太累太苦,但是挥刀斩情丝,却只会让我更加绝望而了无生机。
我转身就跑,甚至连包都没有拿。
我听见汪若雨在身后喊:“周姐!你去哪儿呀?”
我没有回答。
江程皖,我脑海,心扉,深入骨髓的江程皖,在我的身体里狠狠叫嚣,撕扯着我,僵化着我,让此刻丧失理智的我,除了爱他什么也做不了。
都说失去才知道拥有的美好,可惜每个人拥有之时都不知道如何接受失去。
我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机场。”
然后我摸了摸风衣口袋,还好有点零星的纸币,不用把我抵押在车上。
那辆车明明开得风驰电掣,我却总觉着其鹅行鸭步。不知过了多久,才在我的心急如焚之间到达了机场。
我急不可耐地掏出一把零钱丢给司机,然后夺门而出狂奔向机场,气喘吁吁地在安检之后找寻去美国的航班。
面前的LED显示屏此刻如此炫目而冗乱。我挑着其中的字眼,纽约,洛杉矶,旧金山,这些都算是美国吧。还有上次小赵说得,从首尔转机,也就是说江程皖也有可能是坐去韩国的飞机。
怎么办,怎么办……
周一晚上的机场并没有人头攒动,我却依旧寻不到江程皖的身影。
打电话!我匆匆想起,于是赶忙掏出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只换来关机的提示。关机?关机是什么?这是已经登机的意思么?
我愈发地惶恐,最后决定采取最原始的方法。
“江程皖!”我扯开嗓子。第一声,没有人回应,只有周围各种错愕与看热闹的眼神。
“江程皖你出来!”我一边穿梭在人群中一边不停地呼唤,“江程皖,你在哪!”
“江程皖你别走!”
“江程皖,我求求你,你再让我见你一面!”
我的叫嚷最后变成浓浓的哭腔,一味泣诉着无人倾听的话语:“江程皖,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江程皖,江程皖……”
我才发现,这个名字可以让人喊得如此忘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