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地用车拉着半醉的江程皖,将车停在了我家楼下。说实话,我第一次开路虎,这之前我坐过的仅有的豪车,就是陈曼曼那辆奇葩的改造后的mini Cooper。
我先下了车,然后客气地给他打开车门。毕竟,对一个钻石王老五客客气气,是每一个单身大龄女青年的基本素养。
“江总,您还能走么?”
“可以。”他拒绝了我的搀扶,有几分踉跄地跟上我的步伐。
“我家有点乱,而且很闷,你不要太介意。”
他点点头。
我摸出钥匙,打开了门,江程皖却迟迟伫在门口。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直接进来吧,不用换鞋。”
他于是才摸着门框走了进来。
不过百平方的屋子,我一个人住着也是绰绰有余,虽然是在老爸的接济下买的房,倒也衬得我挺是阔绰。只是江程皖不一样,虽然我不认识他,甚至今日才有所耳闻,但单单这一面之缘,和崇江集团四个字,也足以揭示他显赫的身世和非凡的身家。让他呆在我这坏了空调的桑拿房,的确是有些委屈了这位江公子。
“你喝什么?我这里只有开水,和开水泡的茶。”
“不用,谢谢。”
我于是放弃了去厨房的打算,安排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坐到另一侧的位置上。
“房间的空调坏了,可能有些热。”
“没关系。”
我看见他额前的汗,这一身的西装,应该不是没关系的意思。
“你要热就先把外套脱了。”我起身,拖鞋吧嗒吧嗒地打在地板上,“风扇在卧室里,你等一下,我给你搬过来。”
他轻轻点了点头。
等我好容易解开缠绕的电线,扛着风扇踹开卧室门的时候,江程皖已经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了。我搁下风扇,搜索一圈,才在客厅的另一个角落里瞧见他。
他蹲在空调前面,听见动静回过头:“你有螺丝刀么?”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动机,结巴了会儿才点头:“嗯,有。”
“可以帮我拿一下么?”
“哦,好,你等下。”
我转身回了卧室,在枕头底下取出了平时防身用的螺丝刀,虽然一次都没真用上过,然后急急跑出来给他递了过去。
“给。”
“谢谢。”
他接了过来,熟练地打开空调下方的塑料壳,认真端详了一番:“里面老化了,还有几条线路接触不良。”江程皖说着侧过身子,拔下空调的插头,然后低声问了句,“你家应该没有电焊笔之类的东西吧。”
“还真有。装修房子的时候我爸留下的,我去找,你等下。”
我于是又窜到了阳台上,俯下身打开壁柜,拨弄出经年不用的各种电工器具,一股脑儿抱到江程皖面前:“你看看有什么要用的。”
他很认真地查看了一番,然后精心挑选着其中的工具,熟练地玩转于手中。难看的焊丝焊笔老虎钳,在他颀长的手指间竟似是会跳舞一般。
我看的有些发愣:“江总,您不是做房地产的么?”
“是啊。工科方面的也都会一点。”
我赧然:“不好意思啊,本来是想请您来坐坐,没想到还这么麻烦你。”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焊锡在他手下渐渐融化,很快又重新凝固。
“对了,您刚才在车里的时候,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你司机?”
“这么晚喊人家出来挺麻烦人的。”他顿了顿,“而且我也不想现在回家。”
“为什么?”
“我不喜欢酒味,尤其不想连家里都是酒味。”
我愣了愣,他却当作我是听出了什么其他的意思,扭过头道:“不好意思,我也没有想弄得你家酒气熏熏。明天一早我会安排家政公司的人来帮你处理。”
“不用不用。”我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以为像你这种每天都有应酬的人,应该很习惯酒味。”
“习惯不代表要接受。”
我觉着这是一个属于江程皖的话题,我理解不了。我的生活很简单,报社和家两点一线,偶尔被陈曼曼拉出去见见场面,再偶尔和单位的同事吃个烧烤火锅。没有应酬,没有人际场,没有动辄百千万的大单子。
但是我十分满意于这样的生活。我出生并茁壮成长于一个靠海的三线城市,父亲做水产生意,母亲是个受人爱戴的中学教师,没有经济负担,也没有不正三观。这些太有钱人的生活方式,我实在是难以苟同。
“我去帮你把西服洗了吧,那样酒味就会淡的多。”
“谢谢。”
于是我捞起他搁在沙发上的外套,转身进了洗手间,这样一位钻石男的衣服正被我握在手上,想想还有点小激动。我仔细看了看,寻不出是上面牌子,唯一的标识是袖口内侧的两个字,cw。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品牌,因为他是江程皖,所以他标榜着一个优质男人的地位和权势。
然后我豪迈地一挥手扔进洗衣机,操纵起上面一排按钮。
“那个不能机洗。”
蓦地,我却听见身后这晚了一步的声音:“啊?”
“是我忘了,这个一般都送干洗。”江程皖抱歉地笑了笑,一下子把错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手忙脚乱,赶快制止了洗衣机轰鸣着的下一步动作,然后给他捞出那件湿漉漉的衣服。我不知道这件西服值多少钱,但是我知道光是把我卖掉应该是赔不起的。
“没关系,我的责任。”他好不介怀。
“我去给你晾晾。”
“对了。”洗手间的走廊逼仄而狭小,擦过他身边的时候,江程皖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嗅见他身上未散的酒味,掺着淡淡的男士香水,竟是没那么想让人逃开。
他侧过身子,额前堆着些许刘海,沾染上汗水有几分湿漉漉:“你叫什么?”
“我?我叫周小楼。”
“周小楼。”他重复了一遍。
“对,‘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小楼。”
“你能写给我么?连带着你的地址,我怕我现在喝了些酒,明天就忘了。”
“哦,好。”这个要求让我一时有些无措。
然后他松开了手。
我尴尬地冲他笑笑,这才发现怀中的西服已然打湿了我大半件衣服。
直到我绕过客厅,才听见他在身后提醒了一句:“空调线我还没来得及塞进去了,你走路注意点。”
我却来不及听完这句话,走路不看路的坏习惯已然害得我重重跌了一跤,摔在我爸精心挑选的地板上,几乎砸出一个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