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这次的合作对我很重要,你又凭什么觉着我会轻易放弃?”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么?”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抬起眉眼,用一种无助的,卑微的,甚至可以说是摇尾乞怜的目光看着他深锁的眉头,“我现在都送上门了。你随便怎么样都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姐也可以,我知道我不值钱,比不上你的单子,但是,只要你对江程皖稍微高抬贵手,把我怎么样都行……”
他回赠我的,却是不置信的眼神,与之同行的,还有深深的悲悯与痛惜。
我向前迈了一步,终于走进了他的家,然后一手拨上精巧的屋门,轻轻一用力,便压在了身后,沉闷地阖住。
我低下头,不敢再迎接他的目光:“对不起,我知道这并不是你想要的,但是除了这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他蓦地阴狠了语气:“周小楼,谁让你来的?”
“没有人,我自己要来的。”
“你真是个蠢货。”
我死死咬着唇,无言反驳。
“周小楼,你不要觉着你很伟大,不要觉着你很可怜。你根本不知道你周围的人有多拼尽全力地爱你。”像是压抑着满腔怒火,他探了探手,本欲按住我的肩,最终却不知顾虑到了什么又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上,“我废了多大的劲,想把你从这件事情里赶出去!你根本不需要掺和进来!这不只是我和江程皖之间的事,但绝对不是你的事!每个人都想把你给推出去,你怎么就这么蠢,非要自己往里钻?!”
“对啊,我就是这么蠢。”对于他的谩骂,我却格外淡然,我甚至还能挤出一丝理直气壮的笑给他看,“你要是觉着我不值这个价直说就好啦,我走就是了,你就当看到了个自己找上门的*。”
“你够了!”
“干嘛?你还要我自己脱呀?”
“啪!”措手不及的一声响在了我脸上。
“你特么作践自己给谁看!”他原本落在我脸上的手狠狠地指向了一侧,“为了江程皖,你特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你觉得你很高尚么?”
“我高尚个屁!”也许是被清晰的疼痛冲开了心中的隐忍,我也冲他吼了起来,“你像玩弄一个傻子一样出卖我,他像丢弃一个畜生一样甩开我!我也想高尚,我特么怎么高尚啊!”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长气,低下头错开我怒火中烧的目光:“你今天来,是不是就想让我放弃和他舅舅的合作?”
“是。”
“那我答应你,我可以收手,并且无条件承担一切损失。”思忖了很短之后,他说,“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
“不要再作践自己,还有。”邵书越一字一顿地说了如下一句叫我回味无穷的话,像恐吓,又像提醒,“你,不,要,后,悔。”
我怎么会后悔?为了江程皖做的事情,哪一件我后悔过?
在征得我肯定的答复之后,邵书越对我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不会碰你。我没有那么贱。”
我从他家出来的时候,还是没晃过神。
周小楼,你看看。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数落着自己,你特么把自己弄成了什么德行?你原来的那股神气呢,你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没心没肺呢?
我不得其解,我变了,我真的变了。现在变成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被江程皖所爱呢。
这一路,我都胡思乱想着。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江程皖和我分手的理由。也许真得像顾雅说得那样,他不想拖累我,也许再戏剧一点,他的家庭不允许,或者他得了什么绝症,与我无缘未来。
最后我也猜不懂了,我觉着头特别晕乎,我觉着腿脚特别乏力,我觉着我好像,真的,特别特别地蠢……
周一上班的时候,我特意借故去了记者部,巡视了一大周才在一群新来的实习小记者中找到了指挥风云的温昊。
我招呼来他,扯了几句关于工作的事,然后旁敲侧击地问道:“对了,咱们那个合作的栏目顺利吧?崇江那个杨总……”
话音未落,他环起了双臂,颇是讽刺地打断我的话:“我那次回去之后想了很久,你那天之所以会失魂落魄地跑走,还差点砸坏了我的摄像机,是,因为江程皖吧?”
“啊……啊?”
“因为江程皖,所以你对那个杨总的事情那么敏感,今天还特意来找我打听。不过我就不明白了,杨总是他舅舅,听到杨总好,你不是该高兴么?”
“我……”我支吾了一下,决定继续摆出理直气壮的模样,“温昊你误会了,我和江程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问那个杨总就纯粹是从工作的角度考虑。”
“工作啊……那他最近挺好的,而且之前说的他那单生意,已经把杨总在崇江的竞争对手虐的渣都不剩了。”他是决绝却有些玩味的语气,“既然是纯为工作考虑,那这个应该是你乐于听到的答案吧?”
我愣了一下,来不及多想江公子现如今的处境,先尽量自然地露出了笑脸:“是……是啊。挺好的啊你看,哈,杨总生意做得好给我们的赞助应该就多吧。那还真是好事,是这样吧。”
他点点头。
“哦,对了……”我指了指门,“我还有份稿子没改,我去工作了,你忙吧。”
他又点点头。
我就跑了。
然后,我的奔跑在出了那扇门后变成了疾走,接着成了慢吞吞的散步,一边散着一边还扳着手指数,嘴里念念有词:“一天,两天,三天,邵书越要是没食言的话那也该有成效了呀……”
适时我走到办公室外,小丫头猛得从里面窜了出来,叫唤得我虎躯一震:“周姐,原来你在这呢!”
“唉哟,吓我一跳。”我拍着胸脯抬起头,一副“你丫别没事刺激我小心脏”的嫌弃表情,嘴上恹恹地问道,“咋了?”
“主编喊你过去。”
“去干嘛?”
“听说是好事。”她故作神秘。
“好事,呵呵。”我却皮笑肉不笑地耸了耸肩,“你周姐我在这呆了三年,你哪只眼睛见过有好事砸我头上。”
汪若雨没有给我回答,只耸了耸肩,传达了一下自己无辜的态度。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乖乖巧巧地去了主编办公室。
果不其然,不是件好事。
他天花乱坠地废话了一大堆,其实大致就是这样的。
公司想再派一个去北京的驻地记者,待遇从优,最好有独立撰稿能力。这个决策一下来,主编立马想到了身经百战的我,而且北京又不是什么苦寒之地,在他眼里,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对我来说,就不一定了。
其实说句心里话,如果我必须要走,也许现在真的是我最适合走的时候。就如陈曼曼说的,“江程峰有了伴侣,也许还有了孩子。我越哥也终于找到了心上人,就连你这个麻烦精,都不用我担心了。多美好。”
我现在的处境就与之相仿,我纵观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需要我需要到不把我当累赘看。就连隔壁和我话向来不多的温昊,都在与我有了合作之后对我嗤之以鼻。既然他们都这么美好,也许真得离开这里是我最好的出路。
可是我又不想走。
至少,也要看到江程皖好端端地稳坐在他执行董事的位置上,我才能安心地离开吧。
于是,我拒绝了主编给我提供的“大好前程”。
别问我凭什么拒绝,开玩笑,我办公桌抽屉里还压着谈今报社百分十八的股份呢!
否则我还能说,我是抱着主编的大腿嚎啕大哭:“你不要甩开我,我一定好好工作啊!”才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的么?
总之,这件事真的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公司派了谁去,后来也一直没有再提过。
事隔一周后,有一天我晚上下班丢了手机回谈今拿,碰巧遇见记者部在加班。
这件事本来是与我无关的,岂料那天我上楼的时候恰好拧了大包小包刚从超市扫荡出的零食,碰见了记者部的这群饿狼之后,在一瞬间便化为了空荡荡的包装袋和满办公室食物的芬芳。
我讪讪地笑了笑,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在自认倒霉,拿上手机和满屋狼藉的垃圾欲离之时,我多嘴问了一句:“今天拍着哪对狗男女了?还要熬夜做新闻?”
“崇江大换血。”回答我的是一个实习生,小心翼翼地卖弄着神秘感,“崇江的第四大董事,就是本来那个副总裁‘被’引咎辞职了。”他强调了“被”这个字,我也一下子明白了其中奥义。
他口中的这个副总裁定然不是江程皖,只是凡和崇江有关的事情,都难免勾起我条件反射般的兴趣:“哪个副总裁?”
“就那个杨总,好像和我们还有一档合作呢。”他说着冲再往里的一间办公室努了努嘴,“公关部那边也忙死了,这个杨总一垮台,之前的赞助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下去。”
杨总垮台了?
我顿时兴奋起来,甚至颇为失礼地按上了面前这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的肩膀:“那他们执行董事呢?江程皖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