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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个自私又虚荣的女人,你生这么重的病,我还对你做出这么卑鄙的事……对不起……”
法瑟先是一愣,后来不由微微一笑。
就算他拥有翻云覆雨之力,就算他还处于神族世界的顶端,都有那么多人在模糊或清晰地离开他。
何况是在失去王权的情况下。
斯薇是个条件优越的女人,和一个普通神族男人在一起非常委屈她。原本这时候的离去显得再正常不过,她的要求也不过是交易的一部分,没想到却哭成这样。
果然年轻的女孩还是很感性的……
他摸了摸斯薇的长发,温和得像是一个成熟的长辈,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
……
良久。
斯薇离去以后,法瑟起身进入里面的房间。正在绘制神木林地图的莱斯威和克瓦希尔抬起头来,彼此对望了一下,又迅速埋下头去干活。
法瑟戴上精工手套,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不经意道:“莱斯威,下次我和别人说话,你别再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诶?”莱斯威激烈地抬起头,眼镜差点掉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偷听?”
法瑟头也没抬,手指了指他身后高高挂着的监视器。莱斯威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个笨蛋,一不做二不休丢掉尺子:“你简直是疯掉了才会答应她那些要求,这女人真变态!如果我的尤茵和她一样,我立刻就去死!”
法瑟取下他摇摇欲坠的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仔细扫视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被法瑟无视以后的莱斯威心情更不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打算治病的事?这样她会超级、超级愧疚吧!”
他还是没有得到法瑟的回答。
“可能对陛下来说让她愧疚没有任何意义吧。”克瓦希尔瞥了一眼法瑟,“陛下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莱斯威,我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克瓦希尔比你了解我。”法瑟用笔在地图上的某个角落做了一个标记,“这里位置有偏,重新做。”
婚礼前一日黄昏。
红云弥漫的阿斯加德如梦境一般,凤凰森林上方笼罩着火烧的晚霞。
安安穿着黑色的长斗篷,一路埋头赶到了与“另一边”会面的老地方。身材魁梧高大的黑发男人站在巨树的下方,肩头有一些细碎的叶片。他穿着战甲,钢手套轻轻拂去了那些柔软的嫩叶:
“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婚礼结束后三到七天内,法瑟会调兵遣率精锐部队派去暗之神界的传送阵,进入神木林,在他离去以后阿斯加德防守会变得十分薄弱,你们可以考虑那时候打进来。”安安从袖中抽出一堆文件递给他,“还有,这是法瑟的作息时间表、星耀骑士团的行程表还有边防军队调遣计划书。”
“……这些东西,你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齐全。”梅勒接过那一叠文件,眼睛眯了起来,“为什么以前不给我?”
“有时间问问题,不如计划何时占领南境。”安安转身离去。
“明天。”
她站住了脚步:“什么?”
“明天婚礼的时候,攻占南境。”
“哦。”安安想了想,回头笑了笑,“那祝我们好运。”
她走了几步,梅勒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顾安安,直到今天你才对法瑟彻底死心,是么?”
安安又一次停下脚步。
但这一回,她没有回头,只是停一停就快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Chapter 29
回到星耀神殿以后的安安一直心神不宁。
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是该复仇,是该过得更开心,还是该争权夺利,她都想过。或许与法瑟的重逢和神木林的意外的让她再一次动摇过,但孩子的死讯也令她彻底清醒了。
她已经把该放下的东西放下,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这一晚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心情沉重压抑,就连跟赫默说话也一直心不在焉。
直到夜晚完全降临,银色的云朵稀拉地半掩着繁星。她看着这片深黑色的夜空,突然间清醒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法瑟就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她不认为自己还对这男人有爱情,但人类的占有欲作祟,她心情还是很低落。
赫默总算没有像前几日那样黏人。晚上十点,安安离开了星耀神殿出去散心。
翌日的婚礼会很早进行,城里的行人并没有以前那样多。安安绕过阿西尔王族图书馆、神圣的钟楼、世界之树还有十二主神战役英雄纪念碑,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帝都大道。
因为次日的婚礼的巡逻队伍会经过这里,一个小时前这里才做过最后的检查,现已封路。阿斯加德这一夜已积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地神族和外族,治安秩序也比以前混乱很多。不过安安是华纳王后兼阿斯加德的贵宾,有权进入封闭的地方,所以她靠近后看守的骑士没有阻止她。
羽萱花正灼灼盛开着,若隐若现的残雾将枝桠与花瓣笼罩,潮湿了宽敞的大道,这条路不曾像此刻这般空旷。魔法网形成的光在大道中央悬浮着,那些落下的花瓣就会自然落入这些网,以保持地面的干净整洁。
安安绕过灌木丛进入草坪中,轻轻依偎在一棵羽萱树下,任凭那些转瞬即逝的花瓣落在自己的发上。
从这个角度抬头看着阿斯加德的星空,似乎与神殿处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好像夜空更加广袤、神秘,也更加高远。
空中又不时有翼龙飞过,其中不乏最珍稀的金翼龙。
也是在这片夜空下,她曾经和法瑟骑在龙背上,穿透了神界的云层,越过了帝都的繁星,最终抵达了人界,她的家乡。那时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因为王子紧握的手而怦然心动。那时的故事和往事,真是美丽得就像童话一样。
此时想起那番情景,有说不出的讽刺与可笑。
安安闭着眼,将全身的力气都托付给了身后的羽萱树。
当世界变成一片黑暗,那些如同烙印一样的痛苦便会减轻一些,她也再看不到那些蒙蔽人眼的纯白花瓣。
不知过了多久……
半睡半醒中,她听见大道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那个人固有的,明明不响却深沉稳重的脚步声。
安安慢慢睁开了眼。
出现在帝都大道里的身影让她的心骤然停止了跳动。
这个时间,法瑟多半都是待在金宫里工作等待她去治疗,很少这样悠闲地出来散步。看样子结婚也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在帝都大道上缓缓踱步,不时抬头看看盛开的羽萱花。
他抬头的时候,被枝桠剪碎的光影在他的脸上零稀漂移,他的瞳仁因为银光的照耀变得透明,像是破碎的紫水晶。
他在那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安安不小心碰到树干,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什么人?!”法瑟的手中立刻燃起一团暗紫色的火焰。
“……是我。”安安站起来,从树丛里走出来,“晚上有点闷,出来走走。”
法瑟这才收回魔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也是。不过没想到我才想起你你就出现了。”
“想起我?想起我什么?”
“想起如果今天我要是遇见你了,就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法瑟垂头往前走了一段,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撒迦,这辈子我只爱过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顾安安。”
原本跟着他走过去的脚步顿时停住。看着他的背影,安安沉默了。
“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牺牲了她。”法瑟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些事我都知道。”安安想忍,但还是禁不住继续问道,“你说,你爱过两个女人?那还有一个是谁?”
“这是在安安死后的事,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是在她死后么……
安安看着他的眼神很冷漠,双手却紧握起来:“明天你就跟她结婚了,不用你说大家也都知道。”
但法瑟却突然转过身,答非所问:
“你希望我结婚么?”
“什么?”安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你要求,我可以不结婚。”
“你这人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希望你不结婚?”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安,“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结婚,想让我帮你做决定?”
“我只想听你的答案。”
“你今天脑袋不清醒了吧。”
安安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了。在停顿的时候,她看着法瑟的眼连眨也不敢眨:“你结婚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法瑟先是一愣,然后淡淡笑了:“你完全不在意,对么。”
安安迅速转过身去,两行细细的眼泪毫无缓冲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不在意。”
“我知道了。”直至安安走远了,法瑟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祝你和赫默幸福。”
这一刻,像是所有的精神防线都已被击溃。安安哭得更厉害了,大颗大颗的泪水随着她的飞快的步伐落下,脸庞因压抑的悲恸而微微发红,一直延伸到了脖子根。然而,除了她急促的脚步声和风声,整个帝都大道中再没有一点声音。
她离去以后,花影亦在风中你追我逐,变成了这片寂然中唯一的动静。
尽管法瑟穿着黑衣,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却淡得几乎融入星光。毫无动作的站立让他看上去像一个美丽的雕塑,或是一个完美的假人。总之,没有生命。
这一晚,安安的世界里只有痛苦。
第二天要早起,必须精神状态满分地为法瑟和斯薇的婚礼咏唱颂歌。安安躺在赫默的身边,紧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但尽管双眼疲倦之极,泪水却还是会顺着眼缝流下。
如果能把法瑟从她心中连根拔起,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
……
翌日,阿斯加德早上六点,满城已挂满了阿西尔部落的旗帜,超过二十万的阿西尔神族和七万外族在街头庆祝这场王族婚礼。
这是继奥汀和弗丽嘉的婚礼之后神界最隆重盛大的活动,九大世界的元首、政界名人和各个领域的领头人物都将在大圣堂亲眼见证这场纪元婚礼。贵宾们已经在大圣堂就坐,英灵、魔神、星耀三大骑士团最先从帝都三角的骑士团本部出发,犹如机械一般整齐划一地从欢呼声中列队前进,在经过四个小时的游行后,终于在中心的英灵神殿正门口集合。
在伴郎赫默法王的陪伴下,法瑟王率领三大骑士团的精兵从金宫出发,即将经过雾海之宫、走过帝都大道、众神广场、世界之树、英雄纪念碑,最后会抵达宾客满席的大圣堂。
大圣堂内部。
这座殿堂有着比十一神殿还要远久、仅次于英灵神殿的历史,修建于创世纪元227年,是众神举办婚礼和大型祭祀活动的专用殿堂。穹顶有三百米高,彩绘窗棂均是由水晶宝石制作镶嵌,平日已是宏大而金碧辉煌,这一日铺上大红地毯后,更让这个神圣的殿堂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此时,圣堂的祭坛上只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主持婚礼的大祭司弗雷,一个是为婚礼赞颂的诗歌女神撒迦。
安安手中握着华纳女神的权杖,穿着撒迦最偏爱的深蓝色长裙——这和她海蓝色的眼睛非常相称。弗雷手捧经书,穿着大祭司的长袍,银色的长发犹如流水一般垂落,让他看上去更加圣洁不可侵犯。但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显然很无聊,转头对安安小声说道:
“你说,今天晚上他们还有力气热爱一番么?”
“热爱一番……”安安疑惑地,“你是说亲热么?”
“对,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尤其是斯薇,哦不,神后陛下四点就开始穿衣化妆。这个冗长的婚礼后还要全城游行,完了还有神族盛宴,这过程中一直挥手手都软了,怎么还有力气去‘爱’呢?”
安安竭力不让自己的脸在上千人面前抽搐:“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