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背坐的神秘道士跳出、拉张暮九避刀,都是眨眼间之事。众人被他身手惊愣,杜震也是心中暗道,鬼师教真有高人!
王少川突见跳出一人,将张暮九救下,心中恼恨,也不与他言语,提刀就砍,刀刀带着劲风,直发出嗡嗡的声响。
那道士也不招架,却是不紧不慢躲闪,脚上步天英,走天柱,转天心、跳天禽,归天辅……身法极快,以至众人都觉自己眼花,竟是看到了残影。而王少川手握四尺长刀,竟是追他不到。
杜震看在眼里,心中清晰:这人走的步子应是个九星罡位图,即北斗七星与辅弼二星连做的罡图:以八卦图析之,天英便在坎一位;天柱在震三位;天心在巽四位;天禽在中五位、天辅在乾六位……
他曾听五位仙臣伯伯讲过步罡,这踏罡步斗的本事,本是道家行法、修炼的基本功,学至究极,可身飞山野、禁制鬼神、破地召雷。而人人所见那些道士行法之时的步罡都是不快,人人又知这罡步行的越快,表明这人功法越高。可眼前这人在这里却是以此用做避刃之途,可见其功力不俗。他不禁连连点头,心中暗暗称赞。
正此际,在他耳旁,一老迈嗡声轻语道:“九州步!”杜震一惊,心道猎师帮也有高人?忙四顾看去,却是只见猎师帮弟子,正被那道士惊得木若呆鸡,个个张着大口、瞪着牛瞳观战。
杜震再环视一番,仍也不见有年老猎户,只好转回身继续观瞧王少川追砍那道士。
王少川平素里衣食无忧,常呼朋唤友海吃湖喝,哪里顾得练习刀法?他足足砍了有四十多刀,也是未曾伤到那道士一丝一毫,便是连衣边也未贴到过,许是那甚长砍刀沉重,他已是头上渗汗,喘起粗气,体力不支了。
而那道士气不长出,面不色赤,尤笑道:“王堂主,你可耍够了?若是还要继续,我可是要还手了。”
王少川听了,顿觉甚无面子,脸色一羞,挥刀又砍,可这次那道士再不跑躲,忽来一招野马分鬃,手上拂尘再将他大刀一拨,同侧脚上前一插,旋即另一脚便向王少川得胸膛踹去,正是一招“穿心腿”“嗵”的一声,王少川立时应声飞出,直摔在三尺开外,一口鲜血立呛喉腔,噗的一声便喷了出来。
众猎师帮的弟子皆是惊呼一声,当下两位华服弟子便即跑至王少川的身边,将他搀起。
那道士眯笑走上前道:“无量慈悲,王堂主,我这一脚已是给你留了情面,我劝你也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吧。”
雾气弥漫,杜震眼神再好,之前也只是见这人坐在亭中一个背影,现下他至众人面前,再瞧此人:身高与王少川相当,年龄却时比他小上几岁,土袍黄衣,簪固盘髻,披发盖肩,粗眉扩眼,糟鼻方口,右手一把红棕马尾拂子,此刻正搭在他的左臂之上。
王少川强忍疼痛,问他道:“你究竟是谁,可否报上名来?”
此人左手中指及无名指向内弯曲,大指压住中指及无名指指尖,往胸前一引。他打的正是道指,是道门之中最寻常的指法,不仅可用于行法请神之事,也多用于手中有物,不易作揖之时,单手向人请礼之用。他微微点头,与众人请道:“无量慈悲,在下鬼师教张梁,见过各位豪杰。”
王少川见他身手不凡,不禁重复道:“张梁?”
张暮九却是见他已是胆怯,不由上前嚣张道:“这位便是我们鬼师教中的人公师君,王少川,你不是欺我们教中无人吗?方才师君连三成功力都未使出,不知你可敢再与他伸手试过?”
王少川听了心中一颤,三成功力都未用到?
那张梁听了,不由“唔……”的一声长音,斥他道:“退下!”张暮九闻了才觉自己造次,立时欠身作揖,退回亭前。
杜震眼见这番情形,不由心中计较:人公师君?难道还有天公、地公师君?若真是此样,这张梁难道是鬼师教第三把交椅上的人物?这么看来,鬼师教还真是厉害,绝不能小看了。
人公师君张梁喝退张暮九,再看王少川,也不称他作堂主,而是改口道:“少川兄,我这有一粒教主精心研制的补血丹,不仅能疗伤,还能提升内力,我这送与你。”他说完便从袍袖之中掏出一个紫金小瓶,径直向王少川走去,口上再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日后你猎师帮与我鬼师教便是兄弟,两个门派在这汉阳郡地面上便多亲多近。今日若能看在下薄面,放还这两位弟子,我在这里便可做主,日后星月观复建,每月奉送一半符纸,交由少川兄使用。”他话说完,瓶子已是递至王少川的面前。
王少川一臂搭人,一手抚着自己胸口,看看面前的张梁,再看看他手中的紫金小瓶,想着他方才的提议。
他如何不懂张梁之话,每月奉送一半的符纸,大家便都可以拉拢帮众,共同在这汉阳郡壮大势力。他一想,若真将鬼师教的丑事揭发,自己能收多少人众?倒不如与他共谋此事,想完他便颜表心声,转羞为笑。
古晨风看在眼里,立时喝道:“王堂主,此事千万不可!你若与他共事,称兄道弟,我猎师帮的名节可就毁了。”
王少川听了,立时怒道:“古晨风,我现在就宣布,你不再是本帮弟子,本帮事务,你休再多言。”说完,他脸上又立时堆笑,手离胸口接下面前的药瓶,拔下塞子,迫不及待将补血丹一口吞下腹去。
张梁见了,含笑与他不住点头。
古晨风气愤不过,舞着手中猎叉向众兄弟言道:“诸位兄弟,王少川言表虚伪,外表君子而实则内中小人,欺软怕硬,现在竟与鬼师教一个鼻孔出气,成为一丘之貉,难道你们还要拥护他吗?”
“小子,伪君子,软怂……”在场十多名陋衣猎户立时对王少川不吝鄙夷之词,骂完即站到古晨风的身后。
而着华服的猎师们则马上持刃相对,将这些陋衣弟子全数围了起来。王少川道:“古晨风,你以下犯上,我将你除出本帮,若再在这里怂恿蛊惑本帮弟子,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他更与在场陋衣猎户言道:“你们可别忘记谁是堂主,若是再帮一个外人,休怪我将你们都除出猎师帮。”
古晨风身后亦猎师怒道:“古大哥,王少川欺人太甚,不如我们拥你做堂主吧!”
古晨风摇头叹气,他道:“堂主之位从来都是总堂之命,我何德何能能做?只是可叹含帮主茹苦操劳,将本帮发扬光大,竟被你这种小人毁坏名声,若他在此,定会让你抹去堂主之位,清除出猎师帮。”
王少川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全是废话,就是可惜含帮主已是十数年无有音信,或许早就死了也未可知,哈哈……。”
古晨风听了怒道:“王少川,你做着猎师帮的堂主,竟敢对帮主不敬……你,你……”
王少川笑道:“你又能把我怎样?我便是骂他,他也是听不到。哈哈哈……”
他正笑的开怀,突然一沧桑烟嗓声起,“吼吼,本来老夫热闹还没看够,还想看看古晨风你敢不敢扇他两个耳光,娘希匹的,这衰人先咒我死,再要骂我,看我怎么教训他!”
众人寻声找去,却不见人。张梁也是顾左望右,仍未发现说话之人。杜震却是惊觉这正是那道“九州步”的声音。
古晨风突然醒悟道:“帮主?是含帮主?”
王少川听他这话,突被吓到,惊道:“古晨风,你乱讲什么!帮主根本不可能来这里。”虽然他口上不信,眼睛却是诚实,不住环视找寻。
“胡找什么,我在这儿呢。”那人再次说话,众人再看,一老头儿正单手支着脑袋,侧躺在草亭顶上,向下望着他们。
而此刻,已是日现顶上,雾气开散,瞧他也瞧的清楚:这人面色干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鹤发银须、宽额慈眉,眼光放电,翘鼻小嘴,两腮微嘬,身材短小却精悍,破布烂衫,腰间别着一只紫金葫芦,脚下着一双烂草鞋。
王少川仍是不肯相信他是帮主,对他吼道:“你是什么人?”
杜震心中暗笑,这王少川脑子甚不灵光,那人言语已是道明自己便是猎师帮的帮主!
那老头儿听了一笑,便从亭顶翻身而下,落至地上之时,手中竟是多了一根拐杖,所有人都未看出他何时有拐杖在手。
在看这根拐杖,长有六尺一寸,节曲不直,高与他齐鼻,色通体皆赤,拐顶麒麟头,拐柄麒麟身。
古晨风与众猎师帮弟子见了,皆是立刻跪下,拜他道:“弟子拜见帮主!”
实则汉阳郡猎师帮的弟子都是未见过本帮帮主,只是听闻过这麒麟拐是帮主手物;而王少川虽贵为堂主,却是岁小,帮主更是十几年未现过江湖,他如何知帮主长相。不过现下见弟子们都拜,他也是慌了,不顾体伤,噗通便即跪下道:“汉阳郡堂主王少川,拜见帮主。”
那张梁也是吃惊不小,不由问道:“你就是含……”
那人一捋胡须,与他回道:“老夫正是含光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