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喊杀声也骤然减弱,千名铁骑徐徐聚拢在吕布周围向北方突围,曹军蜂拥追赶,阵脚一时大乱,高谨觑见这个机会,勒马向西而去。
曹洪眼睁睁的望着高谨的背影,连忙过去查看许诸的伤势,见许诸还有气息,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懊恼起来,方才那个吕布军的士兵势单力薄,若是将他团团围住,一定不会让他走脱,现在让他跑了,实在可惜,白白错过了给许诸报仇的机会。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方才高谨打败许诸之后,曹洪一心担忧许诸的伤势,另一面又被高谨震慑,现在回想,实在是错过了机会。
曹洪叹了口气,吩咐人将许诸抬回营去,战斗已落下帷幕,吕布军突围而出,曹军追赶不及,只好纷纷收检同伴的尸骨就地掩埋而后回营。曹洪灰头土脸的回到大营,迎面一名骑将带着一队士兵过来,朝着曹洪招呼道:“兄长……”
曹洪的脸上才恢复了一些血色:“子孝要到哪里去?”
骑将道:“今日战场上吕布之女与吕布失散,许多人瞧见是一个骑兵救走带往泗水上游去了。曹公有令,叫我到附近搜索,看看能不能寻来。”
曹洪想起战场那昏厥过去的女子,随即又想起那个古怪的骑兵,不由得心有余悸,脸色大变。
与曹洪对话的骑将正是曹洪的族弟曹仁,想到曹仁要去追赶那个古怪的骑兵,曹洪连忙劝阻:“子廉万万不可去,哎……此事一时也说不清,你先在这里等候,我先去见曹公,请他收回成命。”
曹仁道:“兄长今日是怎么了?不过是追击一个女子而已,兄长战场厮杀的累了,还是先回营帐歇息吧,子廉去去就来。”说完,不等曹洪再劝,曹仁已拍马带着几十个士兵绝尘而去。
曹洪望着曹仁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跺脚,跌足长叹道:“子廉此去凶多吉少……”良久,他才醒悟过来:“此事需先向曹公禀告才是。”
…………………………………………………………………………………………
建安二年,刘备勾连曹操共攻吕布,吕布被围下邳,无计可施,谋士许汜、王楷进言,欲使独女吕婉君与袁术之子成婚,请袁术出兵相助。吕布从其计,即日修书,就着二人前去淮南见袁术。
许汜、王楷到了寿春,拜见袁术,呈上:“吕布曾杀我使者,赖我婚姻!今又来相问,何也?”
许汜答道:“此为曹操奸计所误,愿明上详之。”
袁术道:“汝主不因曹兵困急,岂肯以女许我?”
王锴道:“明上今不相救,恐唇亡齿寒,亦非明上之福也。”
袁术思虑片刻:“吕奉先反复无信,可先送女,然后兵。”
许汜、王楷无奈回到下邳,将袁术之言倾尽相告吕布。原来吕布有二妻一妾:先娶严氏为正妻,后娶貂蝉为妾;及居小沛时,又娶曹豹之女为次妻。曹氏先亡无出,貂蝉亦无所出,惟严氏有一女,吕布最为钟爱。早先袁术在淮南,兵多粮广,吕布认为他早晚将为天子,必成大事。又听说袁术只有一子,恰巧当时袁术愿结连吕布,遣使替子求婚,吕布觉得女儿有做后妃的希望。便厚款袁术使者,许了亲事。
吕布的性格原本就反复无常,袁术欲在淮南称帝,遣人索要吕女完婚,吕布听信谋士进言,又觉得袁术称帝大为不妥,便将袁术的使者羁押到许昌,从此袁术与吕布反目成仇。
此时下邳危急,吕布连连兵败,又开始寄望袁术出兵相救了,袁术已上过一次当,岂会再相信吕布,要吕布先送女儿至寿春再兵相救。吕布思虑再三,亲自携带女儿与三千精骑出城,正好被曹军截住,非但没有将女儿送出去,反而与女失散。
吕布带着败兵回到下邳,妻子严氏闻女儿失散,整日以泪洗面,吕布亦是愁容不展,一面派人搜索,一面在府邸饮酒解闷,众将见吕布如此,都灰心冷意,下邳城已岌岌可危。
………………
“啊……”泗水左岸的小树林里,吕婉君微微阖开眼眸,看到一个浑身染血的男人正半跪着掐她的仁中,惊恐之下出一声叫喊。
高谨苦笑一声:“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我救了你,你不道谢也就罢了,还叫什么,你的声音再大一些,将曹军引来了才好。”
吕婉君这才噤声,挣扎着坐起来,再看自己的衣袍裙裾早已污秽不堪,不由皱了皱眉:“这是哪里?我爹爹呢。”
高谨摇头:“你爹爹是谁?”
吕婉君惊讶的道:“你不认识我爹爹?”
高谨挠挠头:“你爹爹总不成是吕布吧。”
吕婉君点点头。
高谨其实早就猜测出了一点端倪,他逃离战场已有一天,事后回想起来,那个在战场中犹如杀神一般提着画戟的军汉除了吕布还会是谁,吕婉君的话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测,他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在战场上有个人疯的找你,想必那就是吕布了。”
吕婉君见高谨没有歹意,也放心了一些,想起自己与爹爹失散,又有些六神无主了:“爹爹找不到我,一定担心死了。”
她担忧了一阵,又怯生生的道:“我有些饿了。”
高谨闻言,从怀中取出几个野果,用手擦了擦,道:“你先将就着填填肚子吧。”
吕婉君迟疑的挑了一棵野果放入口中,随后又吐了出来,拧着眉道:“苦……”
高谨心里说:“这样的好东西你平时想吃还吃不到呢。”这话说得没有错,这种野果名叫甘露果,在后世已经极其罕见了,甘露果味道苦涩至极,却有着疏通经络的效果,对养气很有好处,就算是寻常人吃了,也能助长精力,缓解疲劳。
高谨皱起了眉,这里还处在两军交战的地带,吕婉君又是吕布的女儿,曹军岂会轻易放过,趁着追兵没来,现在能走多远是多远才是。这种上位者夺取土地和权势的战争,高谨才没有兴趣参与。
至于这个女人,恐怕也不能回去了,下邳城已被曹军围住,去下邳不啻于自投罗网,更何况高谨知道吕布早晚兵败命陨白门楼,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至于其他,他也顾不了这么多。
只是吕婉君不吃野果,高谨也找不到更好的食物,就这样赶路能走多远,高谨叹了口气,板着脸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嫌弃什么?这果子你多少吃一些,很有好处的。”他开始想强硬,可话说到一半看到吕婉君无辜的眼眸便有些丧气了,转而变成了软语诱导。
吕婉君摇摇头:“我不吃也有力气。”
高谨只好道:“你什么时候饿了就吃吧,我先帮你留着。”说着继续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现在就走,沿着河边看看有没有渡口,我们乘船到河对岸去。”
吕婉君瞪大眼睛道:“不回下邳吗?”
高谨道:“下邳已被曹军围住,我们回去岂不是自投落网?”
吕婉君眼眶中波光粼粼,似有一汪水珠要滴落到脸颊上:“可是我爹娘都在下邳,爹爹送我去寿春和袁术的公子成婚是希望袁术能够出兵解救下邳之围,若是我们这样走了,曹军早晚要攻破下邳的。”
高谨硬下心肠道:“你既然知道,还要回去做什么?和吕布一起死?那里到处都是曹兵,别说进城,就是靠近一些都不可能,你落到曹军手中,对你爹更是不利,你自己想清楚吧,我要渡河去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吕婉君,捡起不远处的铁矛,去牵树林里的马匹。吕婉君望着高谨的背影咬了咬唇,忿恨的抑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高谨骑上马,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走?”
吕婉君执拗道:“我要回下邳。”
高谨不再说话,拍马沿着河床向泗水的上游去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
泗水东临沂蒙与大海相连,西邻孔子故里曲阜,南峙孟子家乡邹城,北依五岳之尊泰山。高谨一路向西,向着上游方向奔驰了一段时间,倒是找到一个渡口,只是这里早已荒芜,除了几栋破旧的茅屋以及塌了半边的栈桥之外别说船只就连人烟都不曾看到一个,望着流淌的泗水了会呆,高谨不由苦笑起来,这里距离下邳不过数十里,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就算从前有,现在也早就躲避战火去了。
他下了马,在河畔处洗了把脸,又将身上染血的衣甲换下来抛入河中,只剩下一件内衫和马裤,这才湿漉漉的走上岸,到了马旁,却一下子停止了动作,呆滞的望着马鞍出神。
他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就经历了一场血战,可是除了一些书本上的知识之外他几乎对这里一无所知,自己能去哪里?该去做什么?眼下一切茫然,摸不到新人生的方向。
高谨又想起了那个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少女,他摸了摸鼻子,颇有些自嘲的笑笑,他虽然跟随师父习了半辈子武术,却仍是一个平庸的人,他懂得趋利避害,会有阴暗的心理,有欢笑也有难过,同时,他和每个人一样,都有一颗同情心。就这样将一个落单的少女孤零零的丢弃,若是她真的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高谨叹了口气,方才他对少女的执拗有些恼怒,可是现在却释然了,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的父母被围在下邳,想必也不能走得如此痛快。他翻身上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马原路返回。
回程的路上高谨倒是轻松起来,有些事看上去愚蠢,却至少能求个心安。一路回程,逐渐可以看到先前高谨离去的林子,可是回到方才的出点时,高谨便再也看不到吕婉君的踪迹。
高谨翻身下马,喃喃自语道:“难道她已经走了?”他在四处看了看,满是自嘲的笑笑,这个执拗的少女不会真的去了下邳吧。他一时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去下邳城看看。
一瞬间,高谨突然现了什么,眼睛如刀锋的盯着脚下,他蹲下身去查看了片刻,才凝重的站起来,这里有过十个人的脚印,再前面一些,还有不少一些马蹄的印记,也即是说,这里有人来过,人数应该在十至二十人左右,高谨曾在峨眉山中内修,在那里没有现成的食物,一切都需靠自己,高谨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他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会,现了一堆留着余温的马粪,高谨断定这拨人并没有走远,他叹了口气,又翻回马上,向着下邳方向追去。
&1t;ahref=.>.